李秀宁一个箭步抢了上去,伸手去抓陈默,却还是晚了一步,她眼睁睁看着陈默的身体坠落了下去,瞬间被滚滚黄河水吞没。
激起的浪花让李秀宁心中一震,没有多想,她也跟着跃了下去,在滚滚浪潮中去寻找陈默的踪迹,但是她忘了一点,她不会游泳。
她是北方人,北方人极少下水,在加上古代对女性的各种限制,她也没有可能学游泳,可她不知怎么想的,就跟着陈默跃了下去,瞬间被滚滚浪潮卷走。
李建成眼看着李秀宁跃入了江中,不由大吃一惊,一个箭步抢到了船舷边,陈默和李秀宁都已经没有了踪迹,李建成站在船头,看着滚滚河水,这一瞬,他的眼神里是犹豫,没人知道他犹豫什么,片刻后,他叫道:“快救人,赶快救人!”
北方人会水的不多,李建成也不会,在他的喝令下,几个会水的士兵跳下水去救人了。
河水冰冷刺骨,陈默却已经失去感觉了,木然的任由水流冲击,一只手却在这时候抓住了她,水中,隐隐绰绰一张脸,近在咫尺,抓着她的那一只手,紧紧攥着。陈默心中忽然一跳,她感觉到了那只手的温度,也感觉到了那只手有些痉挛。
眼前是李秀宁的面容,脸色有些发青,身体一直在向下沉去,陈默突然意识到,李秀宁不会游泳,可她不会游泳居然就跟着跳下来了。
陈默攥紧了她的手,她此时也没有多少力气了,李秀宁那一剑没有要的她的命,但是把她伤的不轻,陈默转过身,抱住了李秀宁的身体,寒冷刺骨的河水中,陈默拼命向上游去,但是她真的没有多少力气了。
身体还在想下沉去,黑暗渐渐笼罩了两人,陈默看不到眼前的情况了,但是她感觉到李秀宁的身体痉挛了起来,她已经承受不住了。
水面上露出几个脑袋,下去救人的那些人喊道:“大帅,没有找到人,怎么办。”
李建成手指攥着船舷,怒道:“继续找,再下去几个人去找!”
一片浪涛忽然掀了起来,铺天盖地的浪潮逆向向船身涌了过来,冲击的船身左右摇摆,大片的浪潮开始汹涌逆流,所有人都惊呆了,眼看着逆流的浪潮,惊得说不出话来。
潮水向河中间反涌而去,河床渐渐突出水面,浅水中,两个人相拥而卧,陈默紧紧拥着李秀宁把她抱在怀里,李秀宁昏过去了,倚在陈默的怀里,脸色发青,湿淋淋的头发贴着她冰凉的脸颊。
陈默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片刻后她才在众目睽睽下乍然惊醒,她看到了逆流的潮水,看到了露出的河床。
她松开李秀宁站了起来震惊的看着眼前的景象,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终于李建成先清醒了,他急忙从船上跃了下去,跃进潜水中,向李秀宁走过去,把她抱起来叫道:“明德,明德。”
陈默惊了一下,转身看到李秀宁,这才猛的意识道她在发一会呆,李秀宁就死了。她急忙把李秀宁抢了过来,吃力的把她报上了岸边,潮水一瞬涌来回来,水中的李建成也急忙跑上了岸,黄河水又恢复如初,浪涛滚滚,冲击着河岸。
陈默把李秀宁平放在地上,然后俯下身去,嘴唇轻轻贴上了李秀宁的嘴唇。人们更加诧异,因为过于震惊就连交战的那些士兵们也停了下来。
陈默给李秀宁做人工呼吸,反复的吐气,按压,按压,吐气。许久后,李秀宁猛然咳嗽起来,咳出许多的水来。陈默看着她开始正常呼吸,松了一口气,放下她向旷野中踉跄走去。
船上的窦建德,在这时突然叫了一声:“把这妖女给我围起来!”
话音未落,陈默那支玄甲军已经先冲了上来,把陈默团团围住,将陈默围在了中心。窦建德怒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把你们的人全部调过来!”
一场大战就此在这片旷野上铺天盖地的展开。那支整齐划一的玄甲军被几路军马重重包围,依旧阵脚不乱,面无惧色。这支玄甲兵是陈默的亲卫军,不过五百人,却是陈默花了大功夫亲手训练出来的,此时在重重包围下摆出圆阵,只守不攻,将大军的冲击完全隔在了外面。
李建成站在岸上,看得有些心惊,他看得出这支仅有五百人的骑兵队,战斗力之强无人能比,几乎个个都能以一当百,他是无法想象沉默是怎么训练出这样的战士的。旷野上早已血流成河,到下无数尸体,那个圆阵却始终不曾被冲破。
不过他也并不担心,因为他们这些人留在外围的部队此时已经赶了上来,陈默这边的人再能抗,也不能一直支持下去,杀了陈默只是迟早的事情。然而远处却飘扬起一面旗子来,旗子上那个字还是是陈字,雷永吉此时也带着人马赶到了。
陈默草草包扎了伤口,上了一匹马,大声喊道:“李建成,今日这局面,你一定要打,也不过是两败俱伤,你以为你们能占多大便宜?”其实她已经支撑不住了,但是她还是强撑着,举起剑,呐喊了一声:“跟我杀出去!”
黄昏日落,在古代的日子又过去了一天,陈默回来时,一直在昏迷中。她现在非常虚弱,连连受伤,铁打的人也吃不消。
又一天月上柳梢时,陈默才醒过来,醒过来的她却先听到一阵吵闹声,是从外间屋子里传进来的,是银凤的声音尖锐的叫道:“你去不去?”
“不去!”这是王睿的声音,陈默有些奇怪,竖起耳朵去听,就听到外面两人继续吵,银凤说道:“你看她伤的多重,现在这时候你多照顾她,她一定会感激你的,一感激说不定就嫁给你了,你干吗不去?”
王睿道:“男女有别!你叫我一个大男人怎么照顾她?趁人之危的事我可不干。”
“我呸,我是叫你体贴点,什么时候叫你趁人之危了?你到底去不去?”
“不去。”
“你再说一遍?”
“不去,就是不去!”
陈默好奇起来,勉强挣扎着下了床,走到门边,隔着门缝看去,这不看则已,一看之下不由瞠目结舌,银凤倒拿着一个拂尘,用拂尘柄追着王睿打,王睿一边躲,一边气急败坏道:“你别打我,你再打我,我发火了!”
银凤怒道:“那你到底去不去?”
“我不去!”陈默心知这两人说的“她”自然是自己,一时觉得诡异莫测,又啼笑皆非,银凤又道:“你信不信我去告诉老夫人,说你不争气!”
王睿怒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陈默再想想平常银凤照顾王睿照顾的无微不至,对自己都好得很,再看看眼前这场面,这哪里是夫妻关系?明明就是把王睿当儿子一样管,这个银凤真的是好神奇,对王睿忠心耿耿不说,还全力以赴帮着王睿追女人,彪悍版的双儿,有这么个人在王睿身边,老夫人想来是放心得很。
陈默推门走了出去,说道:“别吵了,我现在不需要人照顾了。”
一看陈默出来,银凤马上藏起了拂尘,又对王睿恭谨起来,低眉顺眼的笑道:“天晚了,世子爷来看姑娘,婢子还说姑娘正睡着呢。”
陈默自己找凳子坐下,说道:“还是累得很,就是有点饿。”银凤马上说道:“婢子去交灶上做饭。”她说着便走了,王睿还站在那里不动,陈默道:“你干嘛还站着?”王睿道:“你好些了?”
陈默摇摇头,说道:“好累……..你有话要问我?”王睿欲言又止,沉思一阵道:“等你好些再慢慢说,你多休息吧。”
王睿转身走了,从外面关上了门,陈默默默坐了一会,看着桌子上的茶杯发呆,心念动处,茶杯咔嚓一声,毫无预兆的碎裂成一堆碎瓷,陈默看着那堆碎瓷,若有所思。
门却在这时被推开了,陈芝贼头贼脑的进来,然后关上门,看着坐在一边的陈默,急忙说道:“姐,你是不是还有好多事没告诉过我,你跟我说说吧。”
陈默挑眉道:“什么事没告诉你?”
“就是…….就是……你从哪里来的。”
陈默闻言便敏感起来了,眼睛一瞪,嗔道:“我就是从娘肚子里生出来的,你说我从哪儿来的?”陈芝闻言,小心翼翼问道:“妖精娘的肚子里生出来的?”陈默闻言,不由火冒三丈,怒道:“你娘才是妖精!”
陈芝缩了缩脖子,说道:“姐,你告诉我吧,我不跟别人去说,坚决给你保密。”
陈默想撞墙了:“我就是妖精,再惹我我灭了你!”
陈芝嘿嘿一乐,说道:“我听过那些神仙鬼怪的故事,妖精也有好妖精嘛,你是好妖精,不怕不怕。”
陈默真真是要气死了,只想打人,心念动处,就见桌子上的茶壶向陈芝飞了过去,陈芝急忙一躲,茶壶撞在门上摔了个粉碎。陈芝马上抓住了把柄,说道:“看,看,你还不肯告诉我,你这本事,能不能教我?”
陈默无力扶额,道:“你是不是真想找死?滚!”
陈芝看陈默真动了肝火,灰溜溜的走了。
那知这里陈芝刚走,又一个人推门进来,却是柳殊,柳殊见陈默起来了,欣慰道:“怎样,身体好些没有?”
陈默沮丧道:“伤不要紧,不过别人现在是不是闲话很多?”柳树愣了一下,随即会意,说道:“你管别人说什么呢?他们说什么随他们说去就是,你不想让人知道你的底细,那就什么也别说呗,随他们猜去,越不清楚什么,他们越觉得神秘,对你就有敬畏之心,你说什么他们都不敢不听。”
陈默不由挑眉道:“什么底细?我能有什么底细?”
柳殊见她还不认账,温和的笑了笑,说道:“算了,不跟你说这个了,你身子好些就好,总之不是你是妖精大家都会对你避而远之的,你不用想的那么严重。”
柳殊走了,不多时赵云柔又进来了,是来给她送饭的,她安好了碗筷,说道:“陈姐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陈默闻言,还能说什么,只好低头吃着饭,随口道:“我什么来历?你觉得我是妖精,我就是妖精。”
“啊?”赵云柔愣了半天,没想到陈默直接就承认了,所以她一时思路断线,不知道说什么。陈默看她吃惊,又道:“有什么可惊讶的,你们不是早认定我是妖精了?懒得多说。”赵云柔愣了一阵才结结巴巴说道:“没什么……真的没什么……..这世上许多人还没有你有人味呢。”
陈默一头黑线,一边埋头吃饭,一边心中恨道:“瞎猜就瞎猜吧,为什么就没人猜我是神仙就认定我是妖精了?”
赵云柔此时却起身向里面房间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你吃完饭把身上的小衣换一下吧,换件干净的,我去给你拿出来。”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推开了里间的房门,然后她愣住了。
陈默吃着饭,猛然间听到一声尖叫声震的她耳鼓膜嗡嗡作响,陈默心中一震,顾不上伤势,急忙起身抢了过去,一把把赵云柔拉到身后,问道:“怎么了?”
因为动作太猛,牵扯到伤口,陈默只觉得胸口撕心裂肺的痛,不由掩着胸口弯下腰来,身边赵云柔战战兢兢指着房间里面,说道:“你…..你……你不是在吃面么?”
陈默是在外面吃面,可是房间里面还坐着一个陈默。
陈默也错愕了,就在此时,门外的卫兵听到赵云柔的尖叫,以为出什么事了,不待问过,便直接推门闯了进来,问道:“军主,出什么事了?”陈默听到门响,下意识的便把里间的门拉住,淡定负手回身,说道:“没什么,我跟她开玩笑,吓唬她一下,谁知道这么不禁吓,就叫了起来。”
闯进来的卫兵闻言,便退了出去,陈默这才把里间门又一次推开,仔细看看,里面果然坐着一个陈默,身形样貌跟陈默完全不差半分,而赵云柔还兀自目瞪口呆。陈默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冷静点,然后走了进去,左右看看眼前这个陈默,看了半响,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会事。
那个陈默倒是静静待着,也看着她,一双大眼睛却只有茫然,她是坐在陈默房间里的桌子上,桌子上面的墙上,挂着的是陈默的那把剑,因为陈默受伤,不敢将这把剑放在身边。
看了半响,陈默脑子清醒了一点,问道:“你是谁?”
那个陈默说道:“你是谁我就是谁啊。”
“什么?”陈默愕然道:“那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从哪里冒出来的?”眼前这个陈默怯怯的指着身后说道:“我一直跟着你啊,你不知道?”
“啊?”陈默错愕半响,道:“真出妖精了?”
不但真出妖精了,而且还是剑妖。
那个陈默却怯怯的说道:“你说什么呢?”
陈默干咽了一下,说道:“你是好妖精还是坏妖精啊,你会不会害我?”
那个陈默闻言,不由瞪大了眼睛,一双眼睛就跟陈默管用的伎俩一样无辜而可怜楚楚,看得人不由心软,陈默急忙摆手道:“你别跟我装无辜,这招是跟我学的是吧?”那个陈默说道:“可我不是妖精。”
陈默道:“你不是妖精难道我是妖精啊?”
那个陈默却说道:“我本来就是生命体,只不过我还很小呢。”
“什么意思?”
“按照你们的界定,我还是小孩子。”
“那你以前出现过么?”
“有啊,不过那会还太弱了,你看不到我。”
“什么意思,你能不能再说的明白点?”
那个陈默闻言,顽皮一笑,指尖轻轻一弹,蜡烛燃起了烛光,在烛光的映照下她的影像淡了很多:“就是这样,光线再强一点,你就完全看不到我了,以前就算只是一点月光照着,你也看不到,我现在长大了一点。”
“原来你是透明的?”
“不是啦,你现在看到的我是质子结构,我现在的能量还不能将质子形成实质性的结构,等我再长大一点就好了。”
陈默张口结舌:“好深奥……”突然又反应过来说道:“这次就算了,以后可千万不要随随便便出现在别人面前知不知道?就算你长大了也不行,吓也吓死了,对了,你叫什么?”
“那你叫什么呢?你叫什么我叫什么。”
“我………..不行不行,你不能跟我一样叫陈默,都乱套了,叫你什么好呢?陈二?柳殊她就改名叫陈二了,那你就做老三吧,陈小三。”
眼前这个傻孩子没有一点儿觉得不妥,傻笑道:“好,陈小三。”
陈默还是有些惊魂未定,百般叮嘱赵云柔千万不要把这事说出去,赵云柔也惊魂未定,答应着出去了。
李家却因为陈默的威胁,做了一个伤经动骨的大调整,李秀宁和李建成大军联合一起,又联合窦建德,从黄河以北拉起了防线,李世民依旧驻守马庄,死守薛举,李秀宁和李建成一起指挥大军,一边对陈默严防死守,一边还得盯死窦建德和李轨的而一举一动,真的是掣肘牵襟,非常被动。
深夜的军帐中,李秀宁一直未睡,看着地图车沉思许久,一个人掀帘而入,李秀宁抬头看去,却是柴绍,不禁皱眉道:“这么晚了,你还不去睡?”柴绍道:“我看你这边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你怎么还不睡?”
李秀宁说道:“只有我最了解陈默,她若是开战,大约也只有我能克制得了她,如何调度部署,我的好好想想。”柴绍点头道:“也是,这个陈默可惜那天被她逃了。”李秀宁手托下颌,沉思不语,柴绍又道:“待这边安稳,我和你一起回趟长安,见见父亲,如何。”
李秀宁闻言,心中明白,柴绍以为他们之间总算有了转机,想看李渊的理由与她和好。李秀宁的心却乱了起来,想着陈默的说的那些话,中剑后还带着笑容的脸,不由思绪纷乱,说道:“你回去睡吧,这事我不想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