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是行围的最后一天了。因为不狩猎,人们都在帐子这块儿了。因着今晚要举行盛大的庆功宴,所以各级官员和当差的都在忙着做准备。我照例是要往皇帝那当值的,不过一般会见重要的内大臣时,我们做下人的都是一律回避,不得在帐内,只能在外头候着。
这不,皇帝在跟蒙古郡王父子聊天,我就闪在外头了。冬天北风的架势还是没一点减弱的迹象,呼啸着招摇过四野,也把我的发给吹了几缕下来。我也懒得把发再往耳后别去,反正一会子又被风吹下来了,我只是一个劲地搓着手呵着热气。候在门口的李德全见我这样,便关切道,“姑娘若是着实冻得紧,那就先回自个帐子吧。等会子皇上要侍候时,咱家差人去传你便是。”我感激地看了眼李德全,他在皇帝身边当差有些年头了,为人处事都是面面俱到,不恃宠而娇,也不拉帮结派,对人总是和蔼有度,不虚不傲的。我向他笑道,“多谢公公的好意。怎好有劳公公如此呢?公公也是上了年纪的,不如公公先去歇会子吧。”李德全正了正被风吹得有些歪的衣冠,站直了些身子道,“咱家都一把老骨头了,这点风算得了什么呀。倒是姑娘平日里都不出门的,这会却要受这冷风吹,可怜见的。”这太监自入了宫都显得有八分女性化,上了年纪必更像个老妈子了。不过我也着实冻不久,便再次谢过李德全后回了自个的帐子。
帐子里没有人,芸芳今个儿可能较忙,要去为皇上备着晚宴的衣裳。我在外头吹了半个时辰的风也冷了,钻进被子就睡了过去。直到晚宴开始了才被芸芳叫醒,“真不知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上辈子是猪吧,每回一闭眼都能睡个半天的。”我翻身坐起,假装生气地白了眼芸芳,“姑姑可是骂我呢?”芸芳见我这样,帮我拿过了外衣笑道,“骂你作甚呀,我的姑奶奶,快别磨蹭了,咱们快去瞧热闹去,今晚可是有歌舞瞧的呢。”哟,听芸芳这一说,我倒差点忘了,今晚可是有庆功宴啊。忙道,“姑姑也不早些说,快,咱们快瞧去。”我套着靴子催着芸芳。芸芳却递过来一盘子点心,“你睡了个半日,肚子不饿吗?先垫些个肚子吧。等会子去了那咱们没有吃的,看着热闹也饿。”说的也是,这天儿冷的,不吃饱,更觉着冷。我拿起点心吃了口,“还是姑姑想得周到,谢谢姑姑。”芸芳在一旁又倒了杯茶给我,“这会子知道我好了?方才可是叫了你好多声,你才醒的。”这个嘛,睡得香的时候自是不愿醒的啦。
吃饱穿厚了跟着芸芳就往宴会那凑热闹去。这会子围场上都插满了松烛,把晚宴场子照得跟白昼差不多。远远就听到有鼓乐声,叫好声。等我跟芸芳近前一看,人群将场子围了个大圈,中间燃了堆篝火,烈焰熊熊,将场子气氛也点燃了不少。
我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站着,看着场子上的蒙古姑娘跳着优美的舞蹈。那姑娘倒是长得出众,看她的从容倒不像是一般的舞女,这点后来被我的解说员芸芳给证实了,姑娘就是蒙古一个部落的格格。我将眼放到前面的主位上,那一排坐着皇帝,妃子,格格,另一边坐着男宾,太子居上首,旁边坐着众阿哥和蒙古各部的王和王子。在格格那一边,我终于看到了正对男宾那边暗送秋波的十三格格,顺着她的秋波方向也看到了她的心上人班弟。他也正一脸柔情的回望着十三格格。我将眼转到太子那边,他独一个一桌子,派头倒不小。后面的皇子都是按序而坐,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中间蒙古格格跳舞,也时不时地向邻位的敬酒互相耳语一番。四阿哥还是一脸无表情地看着场中央,只是他的目光不在跳舞人的身上,而是在那堆红红的篝火上。我见他那样,心里倒有些许开心,没被女色给迷了呀。
只是接下来的事儿却让我吃了一惊,那格格跳完后就端着一杯酒走到了四阿哥的面前,边唱着祝酒歌,给四阿哥敬酒,这酒可不是白敬的,表达爱慕的啊。我紧盯着四阿哥的脸,他只是很平静地淡淡地等蒙古格格唱完后,便双手接过碗一口干了。看着他喝酒,蒙古格格的眼里满是少女的羞涩和爱慕。一旁的十阿哥也起哄道,“四哥好酒力啊,这美人酒千杯不醉啊。”说完旁边的人都大笑起来。只见四阿哥也不理会他们,对着蒙古格格笑着说了几句话,因离得远我没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是那格格好象很生气一样一甩辫子扭头走了。我一晃眼却看到十四阿哥的眉头在这时紧皱着,似是想到了什么他以前不能理解而现在能明白的事儿,眼睛直盯着四阿哥看着。上面的王公笑闹一会子后,场子上又热闹了起来。康熙这边的格格也表演了些歌舞,看着无趣,我便辞了芸芳离开场子往回走去。
一抬头,天上竟有月亮,还是圆的,难道今天是十五了。看着月亮,心里莫名的惆怅起来,低下头,踩着雪慢慢地走着,离喧器越来越远。咚,只顾低着走路没想到撞上东西了,一抬脸,却看到了四阿哥的脸,因为离得近,我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我低下头不语,下一刻却冷不防的被他一把抱入怀中,他的心跳声我再次听见,“你可有心事?”他问道。“没有。”我答道。他的怀抱始终让我觉得温暖和一丝的不安。“不要想那么多,我心里只有你的。”他的话语总是简短,却总是像许下承诺一样坚定。我偎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我已深陷他织成的情网,只能深陷,别无选择。他拥紧了我,“好想就这样永远抱着你。”我抬起头看着他,月亮照着他的脸,轮廓分明,清冷俊逸。我忍不住伸手摸了下,手被他握住,拿到嘴边亲了亲,“我每天都好想这样能看见你,拥着你,永远没有尽头的拥抱住你。”没想到冰冷的外表下,说出的话却也是这样的挚热,用现代话说就是‘闷骚’男吧。想到这不由得不合情调的笑出了声,他见我笑,皱了眉道,“你不信我?”这呆子,我摇了摇头,“我一直都信你,只是想起些好笑的便笑了出来。”他见我如此漫不经心,有些不悦地道,“你这是不专心听我说话儿,不将我放心上!”我见他小脾气上来了,便哄道,“好了啦,下次我保证不笑了。”看着远处的松烛好像燃得差不多了,这宴也差不多要散了吧。便对他说道,“天儿冷的,我先回去了,明儿还得赶早收拾回京呢。你也回去吧。”他点点头再一次抱紧了我,然后放开,我让他先走,我想多看几眼他。
等他的背影被前方的帐子挡住时,我才回转过身往自个的帐子走去。只是我在转身的一刹那看到了立在旁边帐子的十四阿哥,月光下他的脸看不清楚,却隐约感到一股怒气从他身上传来,我的心凉了半截,这时的脚下走的每一步都像灌了铅一样的沉。也不知走了多久才到了帐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