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几个阿哥吃了饭后,也没再来闹过。德妃比之前也少来了。这样很好,日子需要安静才能过得淡泊,才能清风明月般的轻盈。
一碗酸梅汤,一碗绿豆汤,坐在院中的紫藤花下,太阳被浓密的碧叶分割成碎片折射成点点斑斑。夏意的炎热也被分离了不少,一片阴凉在枝叶间荡漾开来。
我舀了一勺绿豆汤,冰镇过的感觉就是不一样的清爽。十三格格因为有身孕不能吃这些冰的,所以她的酸梅汤没有冰镇过。她看着我喝得咂嘴,故作羡慕地努了嘴道,“姐姐好会享受,一个人吃冰镇的,可馋死妹妹了。”我捧着碗微微笑道,“都做额娘的人了,怎么还管不住嘴?将来宝宝长大了可要笑话你这个做额娘的呢。”一说到宝宝,十三格格便一脸温柔地看着凸起的肚子,手放在上面轻轻抚摸着,只是眉梢却隐隐有些不愉。只听得她轻轻叹了声气,似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我见她这样,知道她自从回来后就一直装着心事,在与我单独相处时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放下碗,看着十三格格,拉着她的手真诚地道,“妹妹如信得过姐姐,心里若有什么事儿尽管说出来,别放在心里烦着。”十三格格抬眼看向我,眼神闪动,“妹妹自是信得过姐姐的,只是妹妹真的也没有什么烦心的事儿,只是入了宫一直没见着哥哥。心里有些想念,让姐姐劳心了。”十三格格心地纯良,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肚子吞,不想别人为她费心。我见她不愿说也不再逼问,只顺着她的话道,“前阵子四爷跟我说起过十三爷,四爷说十三爷在自个府上很好,只是腿染了疾不方便出行,要不这会子早来看妹妹了。”说到这我又怕十三格格担心她哥哥的腿疾,便又安慰道,“不过十三爷那腿疾只要调理好了也无大碍,你就不用担心了。现在你只管好好生下孩子,让他做舅舅就好了,到时孩子的满月酒他定会来喝的。”听我这样说,十三格格也似放了些许心,笑道,“哥哥也是喜欢小孩的,前两天让人送来几件小玩意儿,都是小孩儿玩的,有趣得紧。”我笑笑,“舅舅自是疼爱外甥的。”是啊,我的舅舅也是很疼爱我的,不知舅舅现在可好?
说了会子话,十三格格觉得犯困,便让朱弦扶进屋歇午觉了。想着这么多天,十三格格一句也没提过额附,便觉得事情有些奇怪,心中老觉得不踏实。等朱弦服侍十三格格躺下,我便拉了她出来进到偏院问道,“朱弦,我有些话儿要问你,你可要老实说了。”我盯着朱弦的眼睛,希望她不对我撒谎。
朱弦向我一行礼,“姑娘是格格的姐姐,有什么话儿直问便是,朱弦决不讲半点假的。”我看她回得倒也诚恳,便问道,“格格和额附到底怎么着了?”我一问,朱弦的眼睛便红了,闪着泪花儿道,“额附与格格生分了。”只‘生分’二字就砸得我头有些犯晕。果然,格格的感情出现了问题。不等我再问,朱弦又一一跟我道来,“初时额附对格格还是很好的,就是去年九月因着十三爷被圈后,额附便不待见格格了,时常拿着眼色瞧格格。还有……”说到这,朱弦停了停,抹了下眼泪哽咽道,“额附还将绿屏纳了妾,如今宠着绿屏,对格格更是冷眼冷语的,格格有了身子也不多问。格格怕在那里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利,才借省亲之机回京来待产的。”说罢,朱弦已泣不成声。原来一直猜着绿屏怎么没跟着十三格格一道回来,原来是被仓津纳做妾了。我掏出手绢替她擦了擦泪,“幸好格格身边还有你,辛苦你了。”“格格心善,对奴婢向来都好,格格的恩情奴婢这一辈子也是报答不完的。”朱弦停了哭,一脸坚定地说道。有这样忠心的丫头在十三格格身边,我也就放心多了。
见朱弦哭得两眼红红的,便让她回屋去洗把脸,等十三格格醒来时看了免得生疑。
现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不禁痛恨起仓津那个势利小人,想起当初冬狩秋狝时对十三格格那么好,原来都是做样子给康熙看的。现在十三格格的哥哥失势了,他觉得没利用价值了,便不闻不问,露出了本相。害得十三格格一颗真心错付了人,如今为了孩子还不远千里回家找父亲庇护,可父亲又避而不见。十三格格回到京城,宫里头又没额娘收留疼爱,孤零零的一人,这心中的酸楚自是凄凉得紧。
只是这宫中也不是太平的地儿,想要平安生个孩子也是要加倍小心。虽然十三格格已是出嫁了,但是别有用心挑拔事非的人也是大有人在的。可是孩子出生后,十三格格还是要回去的,古人只有夫休妻,哪有妻休夫的呀,再者他们这是政治婚姻,再怎么过得不好,也要在外人面前装着和睦的样子,折腾着心,磨着岁月老去。
我倚在门边,看着院中央的紫藤花出神,心事缠绕如藤解不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