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为这事气得一时气血不通,得了半边风。手不断哆嗦,嘴抽搐着,右手根本提不起笔。这次打击太大,爱子心切,痛心疾首,这些词都可以在这时描述康熙。他已近垂年,一切计划得太完美,当这个完美被打破,就像自己努力很久的劳动成果在某一日被付之东流,这种心痛,是不无法用言语可形容的。我更担心胤祥,看康熙这样的情形,惹事的人肯定要受活罪的。看来这比史书上描述要糟很多,我无法掌管生杀大权的皇帝一发怒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回到京城,康熙立即召见了内大臣,商量着怎么处理这事。皇帝在气头上谁敢惹,只能顺着皇帝的意。
一干皇子全跪在乾清宫正殿门前,李德全扶着康熙蹒跚而行。我立在偏院,等着康熙将皇子们训诫完后服侍喝药。外面传来康熙断断续续愤怒的吼叫声,除了他的吼叫声再听不到其它声响。我不知道四阿哥来了没有,他可曾想了什么法子替十三阿哥脱罪。
康熙训完了,回到澹宁宫,我把太医遵嘱的药喂给他喝。内大臣张廷玉在一旁静静地立着,等康熙喝完药后,他小心奏到:“皇上,将十三阿哥交由宗人府查办,是否有欠妥处?毕竟,十三阿哥只是一时冲动罢了。”我拿着药碗的手抖了下,心往下沉。上回听得芸芳说,那宗人府的府臣与八阿哥他们交好,如果康熙将十三阿哥交了宗人府,那还有活路?纵是有活路那也是个废人了啊。那宗人府素来是吃人不吐骨的地儿。这皇帝真就狠心将亲生儿子送入虎口?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们在哪有些什么势力,与谁有什么争夺,他这是明摆着假他人之手杀亲子。难道这次十三阿哥真是让康熙恨得要他死?这可怎么办?
康熙抬了抬左手,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狠道,“廷玉不必在为那不仁不孝的畜生说话了。朕意已决。等会子你将宗人府景日昣召来,此子不加以管束,日后必成大患。教不严父之过啊。”好一个父亲,那太子犯事为何不拘?只是将他关在了马棚处?吃穿用度还是不减?都是你的儿子,怎么偏心到这样?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心里愤愤地想着,捧了药盅退了出去。
回到住处,却看到了四阿哥在我房间。见到四阿哥,我再也忍不住,跑过去抱住他就哭。四阿哥也紧紧抱住我,我哭了一阵,抬起头看向他,他脸上憔悴了很多,泛着苍白。我心痛地伸出手抚摸他脸颊,轻轻问道,“有没有办法救十三爷?皇上要将他交由宗人府。”四阿哥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很冰凉,但眼里却含着些许温暖,“我会想办法的,十三是我兄弟,他与我也从小亲厚,这次被人陷害,皇阿玛又护着太子,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会见死不救。”我依在他怀中,“他到底犯了什么罪,让皇上如此恼怒,竟要如此严办。”四阿哥用手圈住我,叹了口气,“听说此次秋狝回京城途中,老十三要杀太子。”
“你觉得他会杀太子么?”
“不会!”四阿哥想也没想的回道,他们是从小一块儿就好的,彼此的脾性早就熟知。“那为什么有人看到他拿刀要杀太子?”我将心里的疑问向四阿哥说了出来。
四阿哥抬起我的脸,望着我的眼道,“你知道的越少越好。总之,我会尽一切所能去救老十三的,皇阿玛也不是那么狠心的人,他只是一时气头上,老十三会没事的。”我点点头,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我要走了,你不要向别人打听起此事,十三的事儿有我。”我又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也要小心着点。不可冲撞了皇上。到时……”我将担心咽回了喉内。四可哥也点点头,“我知道的。”我依依不舍地送他到了门口,看着他孤单的背影拐过月洞门消失,心没来由的揪紧。
晚上,上灯时分,天很暗,深秋的风呜咽着。我脚步沉重,长长的回廊今天感到好像很长,总也走不到尽头似的。经过乾清宫殿前的院子,忽然看到有一个黑黑的人影跪着。我定睛一看,是四阿哥。他怎么跪在这了?难道是康熙罚他的?我胸口一窒,扶着柱子望着四阿哥。他低头看着硬硬的石板地,薄嘴紧闭,身子却笔直。看他脸色苍白,应是跪了很久了。我的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看他这样受苦,可是我能做什么?我若是现在过去跟他说话,只怕更是连累了他。我晃了晃沉重的脑袋拖着沉重的步子向澹宁宫移去。
我将茶奉上,康熙喝了一口,问道:“你这茶怎么不像茶?朕这几日喝了后,胸口倒不觉得如之前闷了。”我向康熙一福,“回皇上,奴婢的茶可以散淤解毒,补中养肝,活血散寒。”我因看康熙为了太子之事,脾气变得暴怒而致心痛,这样易患高血压。所以就用红糖,鸡蛋,醋调配成茶以疗他的心绞痛。但是我不敢说他的心绞痛,毕竟他是皇帝,心气高。
康熙点点头,对我道,“你会的还不少。”我一愣,“奴婢会的只不过是在宫外听多了也见识了些。奴婢上次给皇上讲的《十兄弟》的故事,也是在宫外听来的。皇上喜欢听也是奴婢的荣幸。”我故意将《十兄弟》说了出来,外面跪着替十三阿哥求情的四阿哥,这会儿提起这故事,多少让康熙会有些感触吧。康熙面上怔忡了两秒,然后一低头趁热喝光了茶。
这时李德全进来报,“皇上,四阿哥还在外头跪着。这四阿哥可跪了一整日了。”康熙沉默了一下道,“他要跪就跪吧,为那不仁不孝的弟弟求情,折煞了这兄弟情。”听到此,明白了四阿哥是为着十三阿哥求情而跪的。我盼着他这一跪能将皇帝的心跪软了,放了十三阿哥。只是他跪一天了,如今都到了晚上,水米不沾的,那身子可受得了?我心痛得恨不能自己去替了他跪。
我立在康熙身边,想要跟他说不要让四阿哥跪了,可是说了能有用吗?我只能干着急。这晚我主动留下来守夜,为的就是陪着四阿哥,我不能看着他一个人受苦。
到了半夜,康熙起了床,坐在灯下出神了好一会,才叫李德全进来,“老四还没回去?”李德全躬身答道,“回皇上,四阿哥还没,还在那跪着,连地儿也没挪一下。如今外头下起了雨,这秋深露重的,身子易染风寒,皇上您看?”李德全也是个忠厚之人,是非也是分得明的,他这样说也是在为四阿哥求情。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康熙又沉默了一会,摆了摆手道,“罢了,你传旨下去,朕应承了他。让他回府好生歇着吧,不用上这来回礼了。去吧。”我听了心里一阵欢喜,这心终于放下来了。李德全领旨出了去。康熙复又躺回了床上,一切又回复了宁静,只有墙上的自鸣钟嘀嗒响绕着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