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折都监了!”
宁复骑在马上,向旁边的折可适行礼道。
“清平伯客气了,你是客人,折某自当尽地主之谊!”
折可适豪爽的一笑道。
不过话是这么说,折可适却想不明白,为何章观察使让自己亲自送宁复去见种谊种老将军,这种事不是随便找个小吏都能做吗?
尽管心中想不明白,但折可适身为武将,上司吩咐的事情,想不明白也要去做。
“折都监,你与种老将军关系怎么样?”
宁复再次笑着问道。
折可适官拜环庆兵马都监一职,兼知镇戎军,官职比他叔父折克行还要高一级。
“我年轻时,曾经在种老将军手下呆过一段时间,关系还算不错。”
折可适如实回答道。
宁复闻言暗自点头,看来折家与种家的竞争,还主要集中于私下,并没有引发具体的矛盾,这倒是一件好事。
“折都监战功赫赫,能不能给我讲一讲西夏战场的情况?”
宁复再次问道。
“也没啥好讲的,世人都说西夏人凶恶,但其实人都一样,肩膀上扛个脑袋,一刀下去照样都会死,当初我年轻时,立志要杀一千个西夏人,结果后来杀着杀着,自己都忘了数了……”
折可适看起来不善言谈,但说到西夏人时,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口沫横飞讲起来就没完。
折可适之所以只说西夏人不说党项人,是因为折家本就是党项人。
事实上西北的局势不能以民族划分,比如西夏虽然以党项人立国,但军中却有大量的汉人,其中以擒生军最为凶恶。
而大宋这边的西北军中,同样也有大量的党项人,甚至还出了折家这个将门,另外还有一个李家,据说与李元昊是同族,但李家却为大宋效力。
宁复也乐得从折可适这里获取更多西北的情况,因此听得十分认真,时不时还夸赞几句,或是请教一下自己不懂的地方,更引发了折可适的谈兴。
“三年前,西夏的梁太后率领十几万大军来袭,观察使命我率手下八千人,在洪德城设伏,当时我还不服气,想要去前线救援被围困的木波镇,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宁复十分合格的承担起一个捧哏的职责。
“结果我被观察使臭骂了一顿,然后他自己亲自去木波镇督战,竟然真的逼退了西夏十几万大军,而当西夏大军从洪德城经过时,我率兵杀出,一举将西夏铁骑杀的大败!”
折可适说到这里也两眼放光,满脸都是亢奋之色。
“我率兵杀进西夏的中军,甚至都看到梁太后的车驾了,当时我满脑子都在想活捉这个女人,拼命的率军冲杀。”
“那抓到了吗?”
宁复虽然明知道梁太后逃了,但听到这里也不禁心潮澎湃的追问。
“可惜啊!就差那么一点,西夏人虽败,却还是有一批忠心的将领拼命保护梁太后,再加上战场上太乱,没过一会,我就找不到染太后的踪迹了,后来才知道,这娘们竟然换了衣服和车马,逃进山里去了!”
折可适说到最后也气的一拍大腿,那可是他离封候最近一次,若是能生擒敌国统帅,这可是大宋立国以来,从来没有过的战功。
“的确可惜,不过我相信都监你肯定还会有机会的!”
宁复也一脸惋惜,随即就开口劝道。
“机不可失,失不在来啊,从那次后,那个梁太后就怕死的要命,再也不肯亲自率兵出征了!”
折可适却摇头叹息道。
宁复闻言也是暗自摇头,这些年大宋对西夏一直保持着守势,哪怕折可适这样的勐将,也没想过主动进攻西夏,甚至杀进兴庆府活捉梁太后。
说话之时,宁复和折可适来到城门,种谊并没有住在城内,而是住在城外的一处庄园里。
因为庆州是西北的枢纽,城门处也显得有些拥挤,进出的客商尤其多,有些拉货的车队都排出去老远。
宁复刚开始也没在意,但就在他的目光扫过人群时,却忽然神情一愣,因为他竟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人群中的那个人也看到了宁复,同样也愣了一下,因为在他想来,宁复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不过宁复与对方都是精明过人之辈,因此在愣了一下后,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即就错开了目光。
“清平伯,我听说你曾经在东京城的灯会上独占鳌头,我没有去过东京,只听说东京城的上元节极其热闹,你能不能给我讲一讲?”
折可适并没有发现宁复的异常,这时也再次开口道。
“没问题,说起东京城的上元节,那的确是天下第一等的盛会,折都监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
宁复急忙笑着扭头道,不过嘴里虽然说着东京,脑子里却一直想着刚才那个不该出现的人。
出了城门不远,很快就来到种谊在城外的庄子。
刚一进庄子,就听庄子外面的打谷场上喊杀声震天。
宁复与折可适好奇的上前,这才发现在打谷场上,两队人马正在捉队厮杀。
其中一队人多,年纪却很小,最大的也就十四五岁,小的可能才十岁出头。
另一队人少,却大都头发花白,有些还缺胳膊少腿,但这些人配合默契,虽然以少对多,却占据着绝对的上风。
两队人都拿着木制的武器,上面还包着白布,显然是一场演练。
不过就算是演练,双方也打的杀气腾腾,特别是在战马奔腾之间,那股肃杀之气四溢,远远站着的宁复都感到几分不安。
“真是巧了,那位就是种老将军!”
折可适伸手一指在打谷场上督战的一位老者道。
宁复抬眼看去,只见种谊中等身材,不胖也不瘦,长相十分的斯文,身上穿着一件读书人经常穿的儒衫,看起来并不像是件身经百战的老将,反而和太学中那些老学究有点像。
宁复在打量种谊时,打谷场上的人也发现了他们两人。
种谊向宁复他们这边看来,当看到折可适时,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的表情变得点复杂。
折可适急忙带着宁复来到打谷场,然后下马上前行礼道:“折可适拜见将军!”
“不必多礼,你是……”
种谊这时的目光看向宁复,他看出来折可适似乎是陪着这个少年来的,足以说明少年的身份不一般。
“在下宁复,拜见种老将军!”
宁复自报家门,并且上前郑重行礼。
听到宁复的名字,种谊也是浓眉一挑,一下子就猜到了对方的来意。
“原来是清平伯,你还真是不死心啊!”
种谊无奈的笑道。
“种老将军,我是诚心……”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家再谈吧!”
没等宁复把话说完,就被种谊打断道。
随后种谊将演练的事交给其它人,自己带着宁复和折可适来到后面的家中。
种谊住的地方也很有意思,前面是一排私塾,应该是族中子弟读书的地方,后面还有校场,摆放石锁、武器等,再往后才是他的私人住宅。
进到客厅,三人分宾主落座。
“清平伯何时来的庆州,为何事先没有听到一点消息?”
种谊让人送上茶水,随即就开口问道。
“我是与端王殿下的队伍一同来的,昨天才到。”
宁复笑着回答。
“难怪了!”
种谊恍然,他昨天就听说端王来了,却不知道宁复也随同对方一起来了。
“老将军,我这次真的是诚心请您出山,甚至把武学上下的师生都带来了,您要是不放心,可以当场检测这些人的实力!”
宁复直入正题道。
旁边的折可适低头喝茶,他早就从叔父折可行那里听说了武学的消息,所以对宁复来找种谊的目的,也提前猜到了。
“清平伯误会了,我并非怀疑武学的能力,只是我年纪大了,不愿再离乡奔波,只想呆在家中享几天儿孙绕膝之乐。”
种谊再次推脱道。
宁复闻言却是暗自撇嘴,种谊这是在骗鬼呢,他要是只想享清福,又何必在外面操练儿孙,甚至把私塾都搬到家里,这是想要为种家培养下一代啊!
“种老将军先不要急着拒绝,我这里有份东西,您先看一下!”
只见宁复说着从袖子中取出一份册子,然后双手呈交给种谊。
种谊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接过来,只见册子封面上写着《武学未来前景》六个大字。
翻开册子,里面的内容都是宁复对武学发展的前景规划,包括武学最终级的目标,就是让军中所以将领,全都出自武学门下。
其实说白了,这份册子就是宁复画的大饼,就好像后世的创业公司招人,都会把自己公司的前景夸的天花乱坠,有些公司更是拿出一文不值的公司股份,诱惑应聘者降低工资。
甚至还有忽悠的高手,竟然能把应聘的员工忽悠成公司的股东,上班不但不挣钱,结果还要倒贴钱的。
虽然忽悠别人有点不道德,但宁复却顾不得那么多了,更何况他写的前景也并非空中楼阁,还是有实现的可能的。
种谊不是那么好忽悠的,但他看完宁复写的这份前景后,还是有些心动,特别是宁复亲自跑来庆州请自己,显示出足够的诚意,这让种谊一时间也露出纠结的神色。
沉默良久,种谊终于抬头,看着宁复十分认真的道:“清平伯的诚意我感受到了,不过你想请我去武学,却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