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现在的情形,谁也无力阻止南韩诸部南下的铁蹄。
“阎大人心直口快,王爷千万不要往心里去。”不等李玄毅回言,堂中就有人率先为阎凤鸣开脱一句。
李玄毅既然素有才名,身份官职皆在阎凤鸣之上,想必拉不下脸为难阎凤鸣吧。
李玄毅淡淡一笑,看着冷漠刻板的阎凤鸣,和声说道:“阎大人果然不负中书令三杰的名声,只是当日南韩骨雅出使卓城,原以为南韩诸族有议和之心,朝堂上下极为重视,还曾设下琼门叩茶的大礼,试想我又怎能例外?倘若能预料今日之事,索性当初在琼门叩茶时埋伏下刀斧手,将这些人杀个干净岂不是更好?”
“王爷此言差矣,难道你对皇上当日厚待骨雅使团一事心有不满?”阎凤鸣上首一位相貌儒雅的中年男子接言问道。
这个人李玄毅也认得,从三品议郎茂昌。
李玄毅眉头一皱,平声说道:“茂大人话中有话,不如说明白些,妄议天子按律当斩,就算茂大人不怕大齐律法,我却怕死的很。”
茂昌心中一寒,李玄毅神色清冷如昔,不像是危言耸听的模样,倘若真找个妄议天子的罪名,到时候怕是没有人会替自己说话求情。
茂昌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意味,当然学不来阎凤鸣这般面无表情的大义凛然,告罪一声,缓缓说道:“只是听王爷说话的口气似乎在责备圣上不该如此礼遇骨雅使团,王爷言中之意如果当时圣上下旨不让南韩使团入城,在城外将这些番外贼寇尽数斩杀,就不会有今天的事发生了。”
李玄毅笑了笑,淡然说道:“茂大人说的是,不过倘若南韩使团前来拜会,大齐朝廷不但不让来使入城,反而将他们设计伏杀,茂大人觉得天下人会怎么看我们,又会怎么说我们?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就算当日南韩使团是为下战书而来,难道我们就能杀他们?你我都明白的道理圣上不会不知道,茂大人以为呢?”
茂昌怔了怔,脸色一红,吭哧几声,喃喃说道:“是,哎,应该是这个道理。”
“皇上昭显的是我大齐天朝气度,无可厚非,但为人臣子理该为圣上分忧,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王爷不杀这些异族也就罢了,竟然还救了这位南韩拨汗,哼,简直是匪夷所思。”阎凤鸣生硬说道。
“好一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阎大人既然知道的这么明白,为何不在大齐出使秀同之前上书谏言?非要等到如今这个时候,南韩联军北上了阎大人才说上一句非我族类的言语,这难道不算是匪夷所思?”
阎凤鸣羞恼成怒,喝道:“强词夺理,你怎知我没有。。。”
“阎大人字正腔圆,掷地有声。当日议开商阜一事,朝中上书奏请圣上小心南韩异心的折子一共七封,圣上曾传旨命我与太傅大人一同审阅,倘若阎大人有过谏言,想必区区七封奏章我还能记得清楚。”
阎凤鸣须发怒张,仿佛一只发怒的公鸡,瞪着李玄毅,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好了,现在再说这些也于事无补,都是过去的事了,王爷未必能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如果真能未卜先知,别说是王爷,就是拼了性命弓某也会将此人手刃刀下。”最早出言的相貌老持稳重的将领岔开话题,扬手止住还欲出言相讥的阎凤鸣,看样子是要做一一个和事佬,免得堂下的火药味太浓。
李玄毅淡淡一笑,没有接言。发难的是这些人,如今一语带过的也是这些人,既然有这样的气度,又何必任凭阎凤鸣之流在堂中大放厥词,就好像成了李玄毅是个锱铢必较之人,和这些下官小吏纠缠不清,有失体统。
“弓帅教训的是,只不过就算杀尽南韩使团中所有人,今日南韩诸部也一定会挥军南下,区别只在你我换了个对手而已。”
弓姓将领点了点头,喜怒不形于色,颇具城府。这员大将不单在定南军,乃至整个大甘朝廷军伍之中都有不俗的名望,而在定南军中更是举足轻重,可以说定南军能有今日之威与此人脱不开关系,是淳亲王李承烨的心腹智囊,姓弓单字一个朔,官至辅国大将军。弓朔带兵严谨,并以智计著称,是一员久经沙场的老将,论军中资历还在李承烨之上,很得定南军将士爱戴。
弓朔发妻林氏出身榭州林家,和淳亲王王妃萱妃有姑侄的血脉关系,和李承烨算是亲上加亲,如果从萱妃论起辈分来,淳亲王还要叫上一声姑父,不过这种念头弓朔也许只会没人的时候暗地里想一想,人前决计不敢这样放肆。
有了这一层关系,淳亲王对弓朔更加信任,在定南军中弓朔算得_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是定南军副帅骠骑大将军元稹也要礼让弓朔三分。
李玄毅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过弓朔,大了之后才听有皇宫妃子闲言碎语的说起,李承烨能与萱妃相识正是弓朔从中穿针引线的结果,至于其中缘由,长辈之事李玄毅不便染指追查,也只是听过便罢。
记忆中的弓朔面目和善,处处透着一股睿智可亲的感觉,比起那个时候很少露出笑意的父亲,李玄毅更愿意和这个大伯伯待在一起,听他讲边关的风土人情,又或者央求着弓朔,让他带着自己出府玩耍。回府之后,要是母亲责骂起来,倘若弓朔说情,母亲多半就不会再责备自己了。
所以对弓朔李落向来尊敬有加,不单单因为弓朔是长辈,而且也因为旧时的那段记忆。
“王爷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南韩异族此次兴兵北上是谋定而后动,因为一个人的死就将这件事半途而废不太可能。就算我们知道南韩拨汗的身份,当初她在豪城的时候我们杀了她,说不定反而会引来南韩和南疆异族更加惨烈的报复,而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位南韩拨汗多少还顾念王爷当日的恩情,看情形似乎还留了一丝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