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大夫人挥剑急斩,应该很快,至少要快到剑盟中生出疑虑之心的人来不及反应前就将李玄毅的头砍下来。不过这个空隙里,李玄毅竟然还能转过数个念头,想一想这几天里刻意想去忘记的人和事。
短剑的寒气清晰可辨,很近了。就在这时,从谷口传来一声厉喝:“谁敢杀他!”
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声音还在谷口,而第四个字吐出声的时候,来人已到了李玄毅身侧三步外,好快的身法,让场中剑盟诸人来不及应对,便这样生生撞入人群中。
这一声厉喝,让大夫人手中的剑顿了一顿,随即大夫人脸上闪过一丝狠色,剑势再快三分,不杀李玄毅誓不罢休。高手相争,这一顿的时间就足够了。来人身形不减,反而更快了些,一道破空黑影,直直刺向大夫人握剑的手腕。
此时剑盟诸人才醒觉过来,呼喊声,厉喝声尽都响了起来,不过出手相助已经慢了一步。最先出手阻拦的是狂鹰,长刀出鞘,迅若奔雷,直取来人手臂,不求伤敌,却要迫退刺向大夫人手腕的兵刃。
狂鹰的刀很快,来人一声不吭,对狂鹰斩落的这一刀视若无睹。非但如此,更是将身子一转,将整个后背都朝向刀锋。
狂鹰微微一怔,这哪里是过招,简直是自寻死路。就在狂鹰错愕之际,李玄毅出手了,伴随着一声悠悠长叹,一只手掌后发先至,轻轻抚上刀背,将刀劲卸去,让开了来人背心要害。
大夫人的短剑被一根长鞭挡了下来,失了准头,只在李玄毅后背衣衫上留下了一道两尺长的裂口,却不曾斩下李玄毅的脑袋。
好快的身法,好险的招式,四人之间的出手兔起鹘落,这个最后入谷的高手应变之快,简直匪夷所思,取大夫人握剑的手腕,却不惜置身险境,逼迫李玄毅不得不出手相救,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虽然将自己的生死置于李玄毅一念之间,不过看似深知李玄毅心性,料定李玄毅不会置之不理,千钧一发之际出手为自己挡下狂鹰一刀。
解了李玄毅身死的危险之后,这个人就静静站在李玄毅身旁,劲气不散,冷眼瞧着周遭围过来的剑盟中人。
来人一头秀发,脸色苍白如雪,刺向大夫人的兵刃已收了回来,灵动万分的缠在手臂上,仿佛是一条开了灵智的小蛇,上下游动,诡异非常。
李玄毅一怔,没有想到赶来救下自己一命的人会是她,东方思琦和她的蜈蚣鞭。
“你受伤了?”东方思琦和声问道。
东方思琦闷哼一声,似乎对李玄毅有极大的不满,懒得回答。
李玄毅无奈的笑了笑,眼中的愧疚神色一闪即逝,又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模样。
狂鹰杀机一闪,东方思琦出现在小星山,看来今日想要再取李玄毅性命难了。不过狂鹰并不在意,如果是不择手段,数刻之前就不会扬声说话,为李玄毅拖延了一线生机,倘若要取李玄毅项上人头,狂鹰更喜欢真刀真枪的厮杀,就这样窝囊的死在一个妇人手中,纵然是敌手,也让狂鹰为李落不值。
“哈哈,前些日子在雁沉州碰到东方姑娘,一时技痒,切磋了几招而已。”狂鹰满不在乎的朗声说道。
李玄毅哦了一声,神色不变,不过身上的劲气稍稍有些许变化。
狂鹰心中一动,如果还留在这里,再过几刻,只怕未必能活着离开小星山。
狂鹰心念一动,去意已定,一声长笑:“既然这里没我的事了,那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还望王爷多多保重。”狂鹰飞身而起,整个人如同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远远没入山林中,顷刻间不知所踪。
李玄毅没有阻拦,内伤未愈,东方思琦也受了伤,剑盟中人敌友难辨,强行出手未必能留得下狂鹰。
剑盟众人亦是眼睁睁的看着狂鹰失去踪影,没有人想去追究不请自来的狂鹰,更没有人介意会不会传出剑盟重地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笑谈,此刻也并不是畏惧狂鹰的名声不敢出手,而是狂鹰最后对李玄毅的称呼。
众人先是一呆,紧接着便想起了这些日子在掖凉州和南疆传的沸沸扬扬的一件事,大齐和南韩的秀同之盟,而这其中就有一个大齐王爷被敌所困,至今不知所踪,震惊了整个朝野。
大齐定天王,李玄毅。
一个名字换万人性命,前些时候还当只是一句戏言,现在想想不禁让剑盟众人背心一阵发寒,如果真的是李玄毅,而剑盟又杀了李玄毅,天下之大,恐怕只有躲到南韩深处才能苟活性命。
季砚林咽了一口唾沫,试探着艰难问道:“你是定天王?”
李玄毅嘴唇动了动,无声的叹了口气,一旁东方思琦冷声说道:“正是,山外有定天军将士为证,是真是假,立见分晓。”
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能听到不少人惊惧的吞咽口水的声音。谁也没想到纵横漠北的定天军将士已到了雁沉州,不由自主的生出后怕之心来,幸亏没有杀东方思琦,如果真的做出这等事,就不单是大齐朝廷和定天军的雷霆之怒,天下悠悠众人的口水都能淹死剑盟上下的万余人。
“定天王又怎样?难道就能胡乱杀人,难道就能食言而肥?”就在季砚林几人暗自庆幸之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传了出来,怒意将声音都扭曲了,格外阴寒刺耳。
“大夫人。”剑盟几人急忙劝阻道。
“我说错了么!?“大夫人厉声喝道,“剑盟祖训,只敬天地,不敬鬼神,如今一个大齐王爷就让你们全忘了吗?人人都胆小怕事,天下何来公义可言!”
季砚林心头一沉,大夫人这哪里是慷慨陈词,几乎是走火入魔了。此刻孰轻孰重大夫人不会不知道,如果为了报私仇而搭上剑盟万余人的性命,九泉之下的剑盟先辈也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