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负分的太快,没有给潘忠丝毫出手的机会,只能呆呆的看着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孔鱼。
人影缓缓抬起了头,涩哑难听的,用如同破刀划过锅底一般让人心里发酸的声音说道:“我的腿还没有断。”
潘忠大叫一声,就这样一头没入道旁山林中,一瞬间没了踪影。
人影苦笑一声,扶着车辕喘息了几声,没有抬头,低沉说道:“你先别急着死,你死了,你的女儿也活不了。如果你一心求死,在死之前先带她到一处能够安身的地方住下,安顿好了再死不尺。”
美妇人手中沾血的发簪都已经抵在了咽喉,听到人影这般说话,顿了一顿,失神的眼睛中恢复了一丝活气,转头看了一眼车厢中被点了穴道口不能言、一动不动甄府小姐,泪水盈眶,抽泣几下,终于放声哭了起来,跌跌撞撞的爬回车厢,一把抱住女儿,悲呼着断断续续说道:“晴儿,为什么我们会遇到这些恶贼,为什么我们的命这么苦。。。”
甄府小姐亦是泪眼婆娑,苦于穴道被封,只能一动不动的僵在车厢里,想安慰娘亲也是有心无力。
“夫人,你将她拉过来。”
美妇人怔了怔,擦了擦眼泪,使出全身力气将甄府姑娘拖了出来,运劲大了些,方才勉强遮上的衣衫又滑落了下去,露出洁白的肉身,上面青紫的伤痕还在诉说数刻前的暴行。
美妇人羞愤难耐,好在这个泥泞不堪的人影只是垂着头不住喘息,似乎没有看见这抹凄凉的春色,妇人这才好受了些。
如果要看,刚才该看的不该看的都已经看到了,已没什么值得遮掩,妇人索性不再理会,将女儿拉出车厢外,楚楚可怜的望着人影。
潘忠点穴的手法并不算怎么高明,只是解开甄府小姐被封的穴道也耗去了人影极大的力气。穴道一解,甄府小姐便哇一声大哭起来,扑进娘亲怀中,浑身颤栗,许久也不敢从娘亲的怀中出来。
往日里一个深闺中的千金小姐,何时见过这样惨烈的情形,至亲父母一死一伤,而且还都发出在自己眼前,没有失心疯吓傻已经算难得可贵了。
人影轻咳一声,艰难说道:“你们快走,我不知道附近还有没有他们的随从,再者刚才逃窜的恶人说不定还会回来,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夫妻情深,但如今阴阳相隔,还是活着的人要紧。”
言下之意却是让美妇人打消将中年男子埋葬的念头,既然曾是朝廷命官,只要到了前方县城,报官之后,就算官府再怎么凉薄懈怠,但死了一个朝廷官吏,兹事体大,到时候官府也没法子置之不理,自然会有人查案受理。
美妇人明白人影的话中之意,略作思量,留恋的看了一眼惨死地上的丈夫,伤心之余却也难掩失望愤恨之情,遭逢大难,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连护着妻儿的勇气也没有,只知道低声哀求,眼看着结发妻子被人欺辱。
一场大难,不单是死了三四人,也让一个原本柔弱的贵妇心性大变,如果不是还有怀中哭泣的女儿,只怕这妇人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妇人勉强定了定心神,亦是心性决断之辈,比起中年男子强出不少,如若不然也不会在人影传音后就敢用一支发簪刺瞎孔鱼的一只眼睛,要知道平时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世事造人便是如此。
“你呢?”妇人轻轻抚摸着还在抽泣的爱女,轻声问向人影,眼中充满了感激之情。
“夫人不必管我,我另有去处,就此别过,后会有期。”人影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缓缓颔首一礼,踉踉跄跄的走到三人留下的一匹骏马旁,记了几下都没能上马,没想到此刻就连马身上都爬不上去了。
美妇人见状急忙跑了过来,轻呼道:“恩公,你行走不便,不如和我们一起走吧,路上还能有个照应。”
人影摇了摇头,道:“多谢夫人美意,不过我是不祥之身,切莫在我左近,告辞了。”说完便欲上马,妇人无法,只好拼尽全力将人影扶上马匹。
人影稳了稳身形,半伏在马背上,低声说道:“余下两匹马夫人可借为坐骑,如遇官府,夫人需得见机行事,追杀你们的人背后的势力不容小觑,谨防官匪相护。眼下我自身难保,待我伤愈之后,如果此案尚无定论,我一定会为夫人一家讨回一个公道。”
美妇人一怔,人影的凄惨似乎还在受辱之后的自己之上,不过这样一句低沉涩哑的言语,没来由的让妇人眼眶一热,轻轻落下泪来,却道是同是天涯沦落人,有这样一份暖,足矣。
“请问恩公尊姓大名?”夫人呼喊了一声。
人影没有回头,言尽于此,缓缓一拍胯下骏马,向孔鱼三人来时的路上走了过去。
人影不是别人,正是从秀同城杀出重围的李玄毅。
十七天,李玄毅已经记不清这十七天里经历了多少次厮杀,杀了多少人,负了多少伤,到了最后,挥刀收刀几乎都有些麻木了,如果不是在最后一刻闯过定南军军阵防线,只怕真的就要被身后的南韩高手留在南疆。
这一战,轰传天下。
南韩诸族皆有高手围杀李玄毅,人数不说,单是其中顶尖的武圣强者就不知道聚齐了多少,一路追杀,杀红了眼,也杀寒了胆。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本就受伤,而且还身中剧毒的大齐定天王竟然会这么顽强,甚至于已经有些妖孽可怖。
埋伏、围杀、强攻、机关暗算,南韩诸人几乎用尽了所有能用到的手段,到头来还是让李玄毅逃了出去,只留下了一路的残肢断臂,就连南韩拨汗也没有料到李玄毅会这般禁得起这么多人的追杀。
此刻的南疆乱成了一片。
南韩意图昭然天下,虽然在最后关头被李玄毅识破,但是这位南韩拨汗技高一筹,谋定而后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