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万里凄然一笑,抬头看着被凶神恶煞般的禁军将士阻在人群外的四人,张开满是裂口的嘴笑了笑,双目中蕴含了歉疚和遗憾,终是不能和自己的妻儿终老,也不能看着杨柳青成婚生子。
好在烟儿嫁人了,章泽柳虽不算有才有识,但他该是能善待烟儿吧,只是烟儿心高气傲,自己偏偏又遇到这样的事,千万莫要钻了牛角尖才好。
至于爱妻柳氏,这辈子不能相濡以沫白头到老,欠她的恩情下辈子再慢慢偿还吧。
“杨大人,你还有什么未尽之言不妨告诉本王,本王一定办到。”
杨万里缓缓垂下头,轻咳几声,涩哑着说道:“多谢王爷,如果七殿下回来了,还请告诉七殿下,老夫没有负他所托。”
李玄明神情一暗,眉头一皱,点了点头,道:“本王定会告诉七哥,大人放心去吧,大人的家人本王一定会全力护佑,就算大人不在了,豪城里也不会有人敢动他们一根寒毛。”
“王爷,时辰要过了。”凌孤眠走到李玄明身后轻声说道。
“本王知道。”李玄明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凌孤眠神色不变,神情看上去亦是有些沉重,望了台下杨门柳氏和杨柳青几人,萧索叹,退后了几步。
“王爷,时辰不能耽搁,皇上和太后还在等王爷回去复命。”霍裁乱上前沉声说道。这个禁军悍将脸肃杀,无悲无惧,似乎早已看透了豪城里的生生死死。
李玄明长叹一声,目光避开人群中的杨家众人,在定天台前环视一周,吐气扬声道:“时辰已到,行刑!”
“夫君!”杨门柳氏悲鸣一声,软倒在地。
杨万里哈哈大笑道:“夫人,好好送我一程,莫要让人小瞧了杨家,来世我去找你,柳青,柳烟,照顾好你们娘亲。”
“爹。”杨柳青暴喝一声,双手猛然抓住禁军将士横起来的兵刃,鲜血顺着利刃流了下来,杨柳青似未所觉,就想冲上定天台。
杨万里厉喝一声:“逆子,住手,乱刑场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不想想你娘和烟儿么,退下!”
杨柳青一滞,劲气一散,让这些被杨柳青推的东倒西歪的禁军将士趁机挡回人群之中。
只不过这些将士但却不敢用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还有一个让大齐天下闻风丧胆的定天王李玄毅,一旦李玄毅回城之后追究起来,恐怕又有不少人要死于非命。
杨万里直起单薄消瘦的身躯,挺直腰杆,朗声说道:“杨某无愧天地,生是大齐人,死是大齐鬼,动手吧。”
李玄明退开几步,刽子手上前摘下罪状牌,扬起了手中的鬼头刀。刀光很寒,映着朗日格外的刺眼,李玄明闭上眼睛,这一刀下去不知道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从远处响了起来,来势汹汹,听在场中诸人耳中有种震天裂地的摧城之感。
凌孤眠和霍裁乱脸色皆是一变,马蹄声透着一往无前之势,莫非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劫法场。
人未至,鬼头刀先行一步,夹杂在柳氏绝望的哭声中向杨万里脖颈处落了下来。
比哭声更快的一支利箭,破空无声,去势之疾几乎有缩里成寸之能,电光石火之间稳稳命中了半空中的鬼头刀。
这一箭快的连离得稍稍有些远的凌孤眠和霍裁乱两人都来不及反应,长箭刺中鬼头刀之后去势不减,生生从鬼头刀中刺穿了过去,带起鬼头刀没入定天台上行帐木柱中半尺有余。
长箭刺入木柱之后,箭羽一阵轻颤,突然箭身寸碎裂开,鬼头刀这才落地发出一声闷响。
这一箭的威势将场中诸人都惊住了,不等众人回过神来,远远一把长剑弯出一道流彩异芒,钉在行帐另一侧的木杆上,随着长剑同行而来的是一个清朗中带着疲倦的声音:“刀下留人。”
马蹄声戛然而止,几道人影从围观众人头上跃了过来,一个不长眼的禁军将士惊呼道:“有人劫法场!”话音还没有落,便被人影中一个武将打扮的女子抬脚踹下了定天台。
李玄明大喝道:“七哥,你回来了!”
来人正是李玄毅一行,李玄毅飘然落到定天台上,连日连夜赶路,沿途没有一丝停歇,终于在这把鬼头刀落下之前赶回了豪城。
入城之前,端木云早已候在城外。
这自然不会是秦智授意,那便只能是蛰伏豪城的洪婉君了。
李玄毅一脸风尘,倦意之下一双眼睛却依旧清亮如初,看着李玄明淡然说道:“玄明,竟然是你监斩。”
看到李玄毅之后,李玄明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苦笑道:“七哥,你不会怪我吧。”
李玄毅摇了摇头,微微一笑道:“不怪,这件事并非是什么好差事。”
“七哥,谢了。”李玄明无奈叹息道。
李玄毅颔首一礼,看着一脸惊愕的杨万里,眼中闪过愧疚之意,沉声说道:“斩刑?竟然不曾想给杨大人留一具全尸。”
“王爷,末将等奉旨监斩,时辰已到,还请王爷不要让末将难故。”霍裁乱抱拳一礼,沉声说道。
端木雷不满冷哼一声,挑衅的看着霍裁乱,身后东方思琦几人杀意暴显,八道目光宛若冷电一般盯在霍裁乱身上,纵然是久经生死的霍裁乱也不禁背心发寒,微微退后半步,戒备的看着杀意宛若实质的东方思琦,端木雷端木云,和钱义四人。
“王爷,末将有皇命在身,请恕末将无礼,来人。”霍裁乱沉喝一声,身后涌上手持兵刃的禁军将士,严阵以待,只是刀剑都微微垂了下来,不敢向着李玄毅。
端木云冷笑一声:“人多欺负人少么?”
似乎是为了应和端木云这一句嘲讽,定天台下突然散发出一股冲天而起的杀气。
这股杀气比之东方思琦几人犹有过之,原本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也难以抵挡这股冷寒的杀意,不由自主的让开了一个丈余的空处,空处当中静静的站着一个白衣男子,冷冰冰不带一丝感情的看着霍裁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