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毅怔怔的看着乐裳,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话来。
乐裳也蹲了下来,笑语盈盈道:“好啦,这些天里我看你,和看天书也没什么分别了,你作的画写的字我个也瞧不明白。”
李玄毅萧瑟一笑,轻轻垂下头,用手拨弄着水面。
乐裳靠了靠近,深吸了一口气,娇声说道:“你看这里的山水风光,多美,山是山,水是水,或许这其中也有天地至理呢,何苦把自己锁在这堆看不同的乱糟糟的字画里。”
李玄毅抬头顺着乐裳的目光看了过去,轻声说道:“我解开了。”
“啊?”乐裳别过头惊讶的看着李落,娇嗔道,“那你还这幅模样,是故意逗我开心么?”
李玄毅神情悠远难明,闻言笑了笑,只是这笑容中有些苦涩的意味。
乐裳一怔,李玄毅的神色不像是捉弄自己,一时不知道李玄毅为什么会有这样落寞的神情,岔言问道:“你解开什么了,说给我听呢。”
“常无欲以观其妙,纯素之道,唯神是守,天下莫柔弱於水,以其无以易之,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不欲以静,致虚极守静笃,顾以抱元守一,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至柔,意守常合,与神为一。”
“这...”乐裳心中一动,李玄毅口中念的似乎有些熟悉,但又有些陌生,好像应该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李玄毅转头看着乐裳,淡淡一笑道:“这是你们道门一脉的心法秘诀。”
乐裳恍然大悟,难怪会有熟悉的感觉,原来是和门中心法有近似之处,不过李玄毅方才念的却比门中流传的内功心法更加深奥。
乐裳仔细推敲了几句,和自己修习的内功心法不谋而合,却更有精进之处,远胜师门相传的功法口诀。
只是这一想,乐裳就差点沉迷其中,急忙晃了晃头,压下心中的波澜起伏的心情,仿佛看着一个稀世珍宝一般盯着李玄毅,朱唇轻启,难以置信的望着李玄毅,只怕在乐裳心里多少也有不信李玄毅能解开天书的秘密。
“既然解开了,你为什么不高兴?”
李玄毅心中一伤,习武之人得到无上心法,照理该欣喜若狂才是,不过乐裳关心的却是自己为什么不高兴了。
李玄毅没有回答,站起身走到星图前,平声说道:“乐姑娘,你把这幅图记下来,带回你的师门宗派中去。”
乐裳听出李玄毅言语中流露出来的些许冷漠之意,茫然不解的看着李落,喃喃说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解开了其中之一,依照星象推算,这幅天书里该还有其他秘诀,只要找到解谜的方法,假以时日,你们自己也能解开其中的玄机。”
“你不解了么?”
“不解了。”
“为什么?”
“我不想再解了。”
“是因为天书记载的功法秘诀对你没用?”
李玄毅摇了摇头道:“天书记载的功法秘诀是我生平仅见,玄妙非常,既是理,也是法,很好。”
“那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乐裳声音微微有些颤抖问道。
李玄毅背对着乐裳,看不见脸色的神情,只听得李玄毅清冷说道:“该离开这里了。”
乐裳一愣,虽说不善解谜,但绝非蠢笨之人,李玄毅话中的意思分明是不愿在这个不知名的山谷中浪费时日。
乐裳琼鼻一酸,一滴清泪悄无声息的滑落下来,李玄毅终究还是大齐的皇子,御封的定天王,山谷太小,藏不下真龙。
乐裳想着想着,一口怨气涌上心头,猛然站起身子,狠狠的将地上刻刻划划的字迹线条擦拭的一干二净。恨声喝道:“用不着你施舍,我们道观解不开天书的秘密已经千年有余,如今解开解不开也没什么所谓。”
说完看也不看李玄毅一眼,不单是将地上的星图字迹,就连李玄毅推演所列的程式一起擦得干干净净。
乐裳呼吸粗重,自己也有些奇怪为什么会生这么大的气,只是看见李玄毅这个样子心头就觉得很难受,胸口游荡着一股怨恨之气,久久难以消散。
看着乐裳柔和瘦弱的肩膀,嘴唇动了动,目光黯然失落,终是硬下心肠,没有说话。
谜题很繁杂,越是想解开,越是痴迷不舍而不自知。
李玄毅是解开第一个谜题之后才幡然醒悟,天书所载的功法玄妙非常,李玄毅也一样泥足深陷,若不是《随意》流转数个周天,慢慢将心情平复下来,只怕李玄毅还要再破解不可。单是第一道最简单的谜题就花去了七天光阴,而之后的谜题难度数以倍增,李玄毅粗略估计,若想都解一遍,最少也需要数年光景。
即便如此,也不见得都能解开,或许有一两道难解之谜这辈子也无法摸到其中奥秘。最让李玄毅心惊的是这些谜题环环相扣,如果是不知晓其中诀窍的人看了,看不明白也就罢了,而像李玄毅这样洞悉其中三味的却有致命的诱惑。看过之后心神悉数都引到了上面,欲罢不能,一旦沉迷其中,再要清醒过来就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了,痴毒之烈,不弱于天下绝毒。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各自别扭的忙碌着。
乐裳收拾妥当,原本依着心中的恨意,便要即刻出谷,不过等看到李玄毅疲倦乏力的样子,心底却又泛起不忍来。轻轻咬了咬朱唇,冷声说道:“那些刺客说不定还在山里,收拾好这里就出谷。”
说完站在竹棚边动手拾掇起来,只是不甚快,或许说还有些慢,慢条斯理的耗着时光。
李玄毅看着装作忙忙碌碌的乐裳一眼,心中五味杂陈,乐裳的意思很明白了,借着这个莫须有的名堂让自己调息调息内劲,明日好有余力出山。
一夜无语,似乎是知道李玄毅和乐裳要离开这座山谷了,虫儿鱼儿格外的欢快,终于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次日清晨,乐裳默默的整理好行装,此刻也没有什么身外长物,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拂尘不舍得丢弃,依旧拿在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