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医疗体制内的领导阶层,灰衣老者一直不愿被人知晓,他有抽烟的习惯,哪怕是日常跟在他身边的西装男,也只偶尔见过几次,并不认为他对烟草有多少偏爱。
可眼前这个青年人,一语就道破了他的秘密。
是巧合吗?
“胡说什么!”
程仁静声音一厉,“熟悉杰叔的人谁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抽烟的习惯,麻烦你卖弄本事之前,先把情况打听清楚行吗,不然就凭你刚才这几句话,我现在就能上报柳叶杯的几位高层,让他们重新审议你的决赛资格!”
“林霄是好心提醒,你不想听的话,不听就是了,至于绞尽脑汁去打他的小报告吗!”
见她三两话不离决赛资格,郑秀宜越发不耐,一改刚才在灰衣老者面前的温顺,斥声反驳出来。
程仁静怒极反笑,指了指自己。
“我绞尽脑汁?”
“难道不是他听到杰叔的身份,故意想人前显圣,好让杰叔高看一眼么?”
“你们这点小伎俩,糊弄糊弄普通人就算了,以为杰叔是什么人,会轻易上你们的当吗!”
老同学之间的恩怨,就像燃点极低的金属钠,一瞬间就火星四溅。
直到灰衣老者冷冷打断:“都闭嘴!”
这才让两人消停下来。
但这一次,程仁静显然没有要罢手的意思了,再度摆出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杰叔,我就是听他那么诅咒您,心里接受不了。”
“行了,先去检查。”
目光在林霄身上停留一瞬,灰衣老者转身便走。
程仁静怔了下,没想到杰叔竟不再为她打抱不平,但她还是按捺住心中的不解,恐吓般的口吻对准郑秀宜:“杰叔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你们的决赛之行,差不多也走到头了。”
“彼此彼此。”
林霄淡笑道,“胃管一下,你在玄武医院也走到头了。”
“你!”
程仁静想再叫板,却只面对几道离去的背影。
最终,她只能是恨恨的一跺脚,转头追向了灰衣老者。
比起口舌之快,先服务好杰叔才是重中之重。
“真没想到,玄武医院这大雅之堂,竟还有这样一颗老鼠屎!”
前往院长室的途中,庄文彬还在义愤填膺。
郑秀宜却有些担忧:“我那师妹的心眼比针眼都小,现在再加个医保主任,事态不一定要闹到什么地步呢,林霄,你不是跟玄武医院的韩老关系不错吗,要不咱们先去找他,看能不能帮忙缓和一下,我担心……”
“郑姐,你放宽心就好。”
林霄自信的笑了笑,“那位医保主任,非但找不了咱们的麻烦,反而还会过来请咱们帮忙。”
众人齐刷刷怔住。
李庆林首先回过神来:“老师,难道他真有喉痉挛的风险?”
“这种事上,我从不说笑。”
话落,林霄朝一个方向张望过去,“找到住院部了,走吧,院长还等着我们呢!”
而此时,灰衣老者已经在程仁静的引领下,来到了胃镜室。
听完林霄一番警告,早早做好的心理建设再次动摇,灰衣老者沉着脸问:“小程主任,抽烟真的会对胃镜有所影响吗?”
“您不要听那个林霄胡说八道,他是故意想把您带沟里去呢!”
程仁静不以为然的摆摆手,但发现灰衣老者的脸色并未改善,反而更加凝重,这才收敛松垮的态度,认真开口,“首先来说,您的身体情况我大致都了解,胃痛胃镜的风险基本为零,其次,抽烟并不是无痛胃镜的绝对禁忌症,这点您不必担心。”
灰衣老者这才点了点头。
程仁静似是想到了什么,试探的问:“杰叔,从没听说您有抽烟的习惯啊……”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灰衣老者仍不想多说,脱下外套,递到了一旁的西装男手中。
通常来说,无痛胃镜都是交给实习医生来做,但有程仁静在场,这里的科室医生也不敢怠慢,亲自为程仁静打下手,等灰衣老者躺在床上,他紧随其后的递来一支丙泊酚。
这是一种短效麻醉剂,能让患者迅速进入镇静、睡眠的状态,从而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完成检查。
见灰衣老者慢慢合上双眼,科室医生忍不住问道:“程主任,这老先生不会是医委会的那位吧?”
“不然还能是谁?”
程仁静轻笑一声,“杰叔的胃是老毛病了,我陪他做个例行检查,然后再开点药就没事了,不耽误你工作吧?”
科室医生连连摇头:“瞧您说的,不过就加个塞而已,能耽误多少事。”
别说这位是领导中的领导,哪怕就是程主任老家来的亲戚,该加塞也得加啊!
而且听程主任的意思,她对这位的身体如此了解,想来是深受信任,自己一个小小的科室医生,必须要舔到位啊!
可就在插入胃管的下一刻,灰衣老者的胸口猛地鼓起,就像膨胀的河豚一样。
“喝!”
口中也发出了高亢的呼吸声,像是在鸣笛一般。
科室医生赫然傻了,讷讷的看向程仁静:“喉,喉痉挛?”
“这不可能!”
程仁静下意识反驳,但紧跟着,她的脑海就浮现起林霄的身影。
甚至,还出现了幻听,仿佛林霄对着她冷笑质问。
“怎么不可能!”
她在体检中心待了这么多年,遇到突发喉痉挛的情况,可以说用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怎么都没有想到,林霄那看似随口一说,竟会一语成谶!
科室医生没有她这些震撼,见她没有反应,一咬牙就冲到床前,尝试把那根胃管拔出。
可令人崩溃的是,灰衣老者的喉痉挛不仅突然,且十分严重,内收的声带肌肉竟是把胃管彻底吸住,科室医生几次尝试,都未能成功。
“程主任,坏了!”
科室医生脸色有点发白,“胃管夹在喉咙里了,我担心力量太大,会划伤食道与气管,您看看有什么办法,如果实在不行,就只能上环甲膜穿刺了!”
听到这,程仁静才终于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但清醒伴随的并非冷静,而是浩大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