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环视一圈,我决定翻墙进入一户人家的院子里躲避。
从小生活在农村,翻栅栏,对于我而言,还是小菜一碟。
快速的翻过栅栏,身体一跃之下,稳稳的落在了院中。
“唔!”
可就在我刚刚落地的瞬间,左脚脚掌传来一阵剧痛,让我不禁闷沉的低哼出声。
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我连忙用手捂住嘴巴,好在,声音不大。
脚底的剧痛,和出声瞬间的神经紧张,竟让我在零下几十度的寒冷天气中,渗出了一身汗。
借助月光,低头看去,在我的脚旁,除了一层不算厚的积雪外,是几根长长的木梁。
这种木梁,是农村建房时,房梁常用的木材,在木梁之上,钉满了根根大铁钉。
其中一根长钉,贯穿了鞋底,刺进了我的脚掌。
紧咬着牙齿,让自己尽量不要出声,双手紧紧扶住木制栅栏,左腿猛的用力一抬,刺骨难言的痛,在那一瞬,让我神智恍惚不清醒。
牙齿,被我咬的咯吱作响。
我能清楚的感觉到,正有血液,从脚底被刺出的钉眼中流出,浸湿了我的袜子,粘稠而温暖。
‘哒,哒,哒....’
“呼呼,那小子跑哪去了,草他吗的,这他吗的能让他跑了!”
气喘吁吁的谩骂声,伴随着踩踏雪地独有的一阵急促脚步声,由远及近,朝着我所在的这条路,赶了过来。
我根本跑不掉的,尤其是现在还受了伤。
本想着藏进院里,但我只要移动脚步,难免会发出声音,我能听到他们的脚步,当然,他们也肯定会听到我的脚步。
所以我不能动,我只能呆在原地。
可这是栅栏,不是围墙,栅栏之间,是有缝隙的,如果我就这样傻站着,等他们走近,就一定会看见我。
紧咬牙关,我狠下心来,做出了此刻唯一能救我命的举动。
蹲下身,我缓慢,小心翼翼的趴蝮了下去。
趴在了黑夜下的雪珂里,趴在了那布满铁钉的木板上。
冰凉的雪,麻木了我的全身,细雪顺着我衣领的缝隙,灌了进去。
那种雪的冰冷,再到触碰肌肤后融化成水,湿透我衣衫的瘙痒,让人难以忍受。
为了不发出丝毫的动静,我不敢用双手却撑住木梁,我怕它晃动发出声音,只能用身体去贴合木梁。
一根根铁钉,顶在我的身上,那种无法形容的痛,让我觉得自己仿若被万箭穿心。
好在,这是冬天,我厚实的衣物,让老化的铁钉无法刺入我的身体。
在上面趴蝮的每一秒钟,对我而言都是煎熬的,有那么一刹那,我甚至希望他们能早点到来,哪怕是发现了我,对我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在我煎熬的翘首以盼之下,跑动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的心跳,仿佛也跟上了他们跑步的节奏一般跳动。
怦!怦!怦!
顺着两个栅栏之间的缝隙看去,四个人脚步放缓,左顾右盼的打量着。
“呼,他吗的跑哪去了!”
“没往这边来吧。”
“小君你个废物东西,告诉你开快点,他吗的人家倒车你都追不上,真不知道老大怎么看上你这个囊货的!”
“哥,人家开的是奥迪呀,咱这除了喇叭不响,其他哪都响破面包子,我油门踩油箱里也追不上啊!”
“少瘠吧废话,赶紧找人!”
几人谈话间,开始继续朝着我所在的这条道路追来,或许是累了,他们的脚步已经放缓。
‘哒,哒,哒。’
看着几人距离我越来越近,我心脏跳动的更加快速,甚至于,连呼吸,我都不敢多喘一口。
我怕呼吸时喘出的哈气,引起他们的注意。
三步!
两步!
一步!
终于,四个人抵达了我的面前,我与他们的距离,仅仅隔着一个栅栏。
只要他们的头偏向左侧,再低下头仔细观察,就能看见栅栏后的我。
一步!
两步!
好在,现在是深夜,好在城中村里没有安装路灯,好在我还能忍住,没有发出任何的异响。
所以,我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吗的,这要是让李彦秋那狗杂种跑了,回去老大责怪下来可咋办呀?”
“应该没事,咱们这次又不是空手而归,至少还有点收获。”
耳畔清晰地传来几人的闲聊,看着他们从我身旁路过,朝着远方走出,我却丝毫不敢松懈。
铃铃铃......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如同地狱恶鬼的咆哮在寂静的夜晚呼啸而起。
一瞬间,我的冷汗就打透了整个后背衣衫,心中大惊之余,甚至将拨打电话的人,全家都问候了一遍。
本能之下,我的手,快速的伸向了自己的裤兜摸向了手机,头,扭过去,紧紧的盯着四个人的动向。
‘咯吱’
在我做出行动的瞬间,身下的木梁,也发出了轻微的响动,但我完全顾忌不了那些!
完了!
一切全完了!
就在我绝望之际,我的手摸到了裤兜。
出乎我意料的是,我并没有感受到手机的震动。
诧异之中,视线内,其中领头模样的混混从他的上衣口袋中,掏出了手机。
“喂,咋滴了?”
“什么!这么快!.....好好好!”
看见他接通电话,我心中不禁再次一阵咒骂,这个狗娘养的,早不来电话,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要吓死老子啊!
劫后余生的庆幸之余,我的警惕并未放松。
因为刚刚我在掏手机的动作时,身下的木梁发出了轻微的响动。
声音不大,但我却不敢肯定,他们会不会听到。
屏住呼吸,我忐忑不安的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四个人,查看他们的动向。
让我胆战心惊,险些魂飞魄散的是,四个人中,其中一个人的目光,居然停滞在了我的位置上!
那个人,就是被骂的小君。
他似乎看见我了!
这一瞬间,我好像被死神掐住了脖子,无法呼吸,我不知所措,一动不敢动。
脚底板的疼痛,雪的冰冷,铁钉是刺感,全部消散,占领我全身每一个细胞的,只有恐惧与忐忑。
“走,快走,警察来了!”
一道命令的急促呵斥声,从接起电话那位混混的口中喊出。
“什么?警察这么快就过来了,曹!”
“少他吗废话,赶紧撤!”
说着,那三个人迈开步伐,就要跑,只有小君,还在看着我的方向。
“哥....”
他已经开口,声音有些稚嫩,年纪应该不大,只是我眼中的小喽啰。
可就是一个我平时正眼都不会去瞧的小喽啰,却将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让我恐惧。
因为黑夜,他没有看清我,也认不准栅栏后的雪珂里,躺的到底是不是一个人,还是其他东西。
如若不然,他早就叫喊出声了。
还不待他想心中想法阐述,那个首领模样的混混就打断了他:
“小君,心思你吗比呢,不跑等着蹲笆篱子呀!曹你吗的!”
“哦。”
或许是因为害怕被判刑,蹲笆篱子,也可能是看到自己的同伴纷纷跑远,这位叫小君的人,也跟着逃走了。
可他在逃跑的过程,还在时不时的回头,张望我这边。
怔怔的盯着他们渐行渐远,直到最后消失在我的视线后,我这才长舒一口气,艰难的从地面爬了起来。
脚底,还是一阵剧痛,衣服内灌进了雪,双手也冻到麻木。
不知不觉中,左脚湿漉漉的,血液不仅浸透了我的袜子,鞋垫,还顺着那被铁钉扎穿的小洞中,流淌而出。
刚刚我左脚的位置,那片雪,已经染成了一片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