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制内,与江湖是相辅相成的。
江湖大哥能够崛起,在体制内,绝对有关系。
江湖大哥想要坐稳,就需要体制内高层领导为他开绿色通道,帮他平事,让他可以安安稳稳的游走在法律之外。
而体制内的人,想要搞钱,江湖人的供奉,是最容易获得,也是风险最小的。
受贿,远比贪污的风险要小很多。
我之前与马副县有关系,马副县意外死亡后,我不仅没在横河沉沦,反而势头更盛。
换做任何人,胡思乱想之下,都会认为我有更强大的背景。
所以,李彦林的领导,想跟我搞好关系,也是有道理的。
“儿子,现在可以呀,连彦林的领导都要请你吃饭啦?混的风生水起啊。”我爸轻轻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意味深长的说道。
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他还是担心我做些不正经的生意。
“我哥在我们县,可是风云人物,很有派头的,商界大老板级别呢,哈哈哈哈。”李彦林的目光充满崇拜之色,对我咧嘴一笑。
他还算聪明,知道我的身份不能暴露,也没有多嘴。
“爸,上次不跟你说够过吗,市里有大老板挺看好我的,给的我资源,其实我也只是表面风光,算是城里大老板在横河的门面,城里都管我这种工作,叫代理人。”
我胡诌八咧的糊弄着我爸,我说我是大老板他不一定信,就算信,也一定会认为我走歪路。
所以我把自己描述成一个高级打工仔,这他还是会信的。
“那也不错,又挣钱,又挣面子的。”我爸呵呵一笑,算是宽慰了心。
“出去闯,就比在家待着强,那咱家小秋十六岁出门,这才闯几年啊,就成了,成了那个什么大城市的管..管理员了.....”我三婶夸赞着。
但话到她嘴里,就好像变了味道,尤其是管理员,一下将我从公司总裁的身份,说成了仓库管理员的感觉。
“妈,那是代理人,不是管理员啊。”李彦林提醒道。
“奥,对对对,哈哈哈,是代理人,代理人.....”
晚饭过后,三叔三婶一家便告辞离开。
帮着我妈将碗筷收拾好,我爸拉着我,来到了仓房。
以前空唠唠,只会摆放农用工具的仓房内,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礼品,堆积如山。
这些,都是别人送我的礼品。
我爸指着仓库大门旁,木板架上的一小堆单独存放的礼品对我说:“这些,都是昨天你大爷和你大娘亲自送过来。”
我爸的声音平静,隐约中,有些感慨的味道。
大爷大娘,给我家送礼,这是从我记事起,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头一回。
至于原因,也是想巴结我们家,巴结我,为他的儿子某一条路。
上一次,我一个电话,让我堂哥从体制内的岗位直接被开除,他们见识到了我的本事,自然会想乞求我的原谅,让我给他儿子从新弄一个工作。
其实,给李彦东办工作这件事,这几个月里,我爸在电话中,试探性的提过几次,都被我拒绝了。
我们家艰苦的时候,他作为大哥不帮忙也就算了,还奚落我们。
而今,我混出头了,又舔着脸凑上来,这种人真的让你恶心。
“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哼,黄鼠狼给鸡拜年呀。”我不屑的嘟囔了一句。
“哎,这些年你大爷一家,是做的过份了些,但毕竟还是一家人,我和你三叔小的时候,上学挨欺负,都是你大爷出的头,念在旧情,念在你爷爷奶奶的份上,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我爸目光至始至终停滞在那些礼品上,他没有看我。
在这一瞬间,我突然莫名其妙觉得,他在说起我大爷这件事中,言辞是征询的,语气和表现中,似乎有点惧怕我的意思。
这让我的心,剧烈一颤。
“行,爸,听你的。”从口袋中拿出烟盒,我递给我爸一支,帮他点燃后,又给我自己点了一根。
无论在外面我混的多好,在这个家,我爸永远是我的领导者,孝顺,孝之外,也要顺从我爸的想法。
只要我父母能开心,他们的决定,我会支持。
“明天你大爷一家,还有你三叔一家都会来咱们家过年,到时候你别撂脸子,听见没?
还有你大哥的工作,能帮就帮一把,都是一家人,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爸吸了一口烟后,将我大爷一家送的礼品,整齐的摆放到那一堆礼品箱中,他之前特意留出来,单独摆放一个位置,就是为了给我看。
“明白,领导,你是一家之主,你说啥是啥,哈哈哈哈。”
我调侃的将一只手搭在我爸的肩膀上,做出亲密的举动。
深深吸了一口香烟,我多想问上一句:爸,你拿他们当家人,他们可拿你和三叔当过亲人?
可是我不能说,有些事,大家内心都明白,不要戳穿的好,就算不明白,蒙在鼓里能快乐的话,一直蒙在鼓里也是好的。
........
次日,二零零零年,腊月二十九。
早上,我还蒙在被窝中,呼呼大睡时,一道呼唤声将我叫醒。
“儿子,大年三十的,你怎么还睡懒觉,赶紧起来了!一会来人串门,看你这德性,你不嫌丢人,我和你爸还嫌丢人呢。”
我妈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擀面杖,故作出气势汹汹的样子叫我起床。
今年没有腊月三十,二十九就是除夕,但东北人有一个习惯,无论过年那天到底是不是三十,我们都习惯管这一天,叫大年三十。
听见我妈的呼唤,感受到顺着房门被推开后,从走廊呼呼灌入的冷风,我不禁将脑又缩了缩:“知道了妈,我这就起,快关门,冻死了。”
“赶紧的。”
‘砰’
房门关上,我将头从被子中探了出来。
依稀能感受到,冷空气的流动,在我鼻尖飘过。
后背处,是火炕的温度,因为早上做饭烧火的原因,即便隔了两层褥子,也是热乎乎的,甚至有些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