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别怪我没有警告你——但凡你动她一根毫毛,我都让你再死一次。”
逼仄的院子里,气氛并不和睦。去而复返的白骨妖手中捏着一个人类女子的喉咙,娇艳欲滴的脸上杀意盎然。在她的对面是一个极为雄壮,约有九尺的男人。男人一开口,便是不折不扣的死亡威胁,眼中更是露出一抹危险的精光。
白骨妖却也不是什么善茬,歇斯底里道:
“它是人类,你竟然想让他当你的大王夫人,这合乎情理吗?我们陪你一路走来,无名也无份,我们谁也不强求什么,大家都知道你心里精明,该有的好处一个不会少。可现在呢?你太肆意妄为了,我们黑风山不是你的一言堂。”
“不是我的一言堂?我就知道是这样。”
男人冷笑道:“我说过让你放开她。”
“我若不放呢?”
“我都说了,我会让你再死一次。”
……
“原来就算是妖王也有家宅不宁的一天。”
百里慈看似感慨,眼睛却始终盯着鬼琵琶。
他的心里难免做出了最坏的打算,可是鬼琵琶却平静的让他感到意外。
“这世界上所有的地方都会不约而同的上演相同的事情,不分远近,没有大小。”
鬼琵琶冰冷地道:
“我希望白骨现在就掐死那个女人。”
“为什么?”百里慈问。
“莫名的讨厌。”
“好吧,你到底打不打算放过我。”
“我说过我信守承诺。”
“因为什么……总有个原因。”
“我觉得我不想你死,而若强行把你留在这里,你或许会死。”
鬼琵琶对于一件喜爱之物总是过分的溺爱。
百里慈没再继续发问,他觉得有些事搞得清不如搞不清。
“走吧。”
“现在?”
“趁他们没空搭理我们。”
鬼琵琶拉住百里慈的手,冰凉的感觉让人一阵心悸。
“没必要牵住手吧?”
“突然出现了个人,他们会感到惊讶的。如果是我牵住你,他们就知道你是我的东西了。”
“好,我是你的东西。”
百里慈的回应让鬼琵琶意外的看了他一眼。
“你这个人,真是狡猾,真是虚伪。”她道。
“我只是想活命。”
两人出去,直至院门,直至一公里外。两只争吵的大妖都没有看她们一眼,尽管他俩的对话已经悉数被大妖听入耳中。
百里慈觉得自己真的很害怕,大妖的气势哪怕只是展露一丁点出来,也足以让人胆颤心惊……那是一种来自血脉深处的恐惧。
“好了,就到这里,解药拿来吧。”鬼琵琶伸出一只玉手。
“解药……喏。”
百里慈从怀里掏出来一包黄豆,扔给了鬼琵琶:“一天吃一粒,吃完为止。”
鬼琵琶不说话,小心翼翼地将黄豆放进衣服里。
百里慈认真的看向鬼琵琶,见她没有再次出手的意思,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将手一挥,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目送他的离去,鬼琵琶冰冷的脸露出了一丝微笑:
“迟早有一天你会回来帮我的。”
她顿了一下:
“在这之前,你最好不要死了。”
……
鬼琵琶回到狼神庙,发现争吵已经濒临尾声。
败者很明显,是哭的撕心裂肺的白骨。
作为一个女人,哭是天生的技能,哪怕白骨根本没有泪腺。
而作为胜者的人类女人也没有多么的得意,只是站在一旁平静地对白骨道:
“白骨,你还记得你从前是个人吗?”
“人类让我死去,妖孽让我重生。凤凰惟有涅槃之后才是凤凰,白骨只有死后才能成精。人类的好我是一点儿也记不得,对你们这一种族的恨我比大多数妖还要强盛。”
“所以就是这一点让你走到了如今的地位?”女人若有所思,“你放心吧,我会带领你们黑风山的这些妖怪越来越好,总有一天整个狼庭山系都是属于你们的。”
“凭你?”
“凭我。”
听见女人的话,白骨疯狂的大笑。
妖王听着两人的对话默不作声,脸上既没有快乐也没有悲伤,反而有些踟蹰。
“我回来了,你,怎么称呼?”
鬼琵琶问向女人。
女人莞尔一笑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便称呼我为郎施就好。”
“你的身上有种我很喜欢的气息。”
“啊。”郎施开心地道:“让你喜欢就好。”
“我不喜欢你,我只是喜欢你身上的气息。”
“没关系。”郎施仿佛想到了什么,“你刚才领了一个人类出去?”
鬼琵琶冷眼看着狼施:“我记得那时候的你好像在被白骨掐着脖子?”
“偶尔就看见了。”
恐怖的女人。鬼琵琶沉默。
郎施却不依不饶的追问:“那个人是谁啊?”
“路过的人。”
“路过的人怎么会和你一起出去?”
这时候,白骨突然插话道:“小琵琶,我都把他让给你了,你怎么把他给放了?”
“我不喜欢他。”鬼琵琶心中骂了一句蠢货。
“那你也不能放了他啊,你不要我要,一个活人的精气呢。”
“是不是他胁迫你什么了?”郎施问。
“一个人类,怎么可能。”
“我们都听到了,解药。”妖王冷不丁的开口道。
“好,他是胁迫我了,但我以德报怨。”
“以德报怨,你还会说人类的话。”郎施大感吃惊,随后就是愤怒,“我们是妖,妖怎么能被人类胁迫?你必须得报仇。”
她看了白骨一眼,沉声道:
“白骨,你跟她一起去,务必要把这人给抓回来。”
白骨闻言大感荒谬,第一个不乐意:“我为什么要听你一个人类的话?”
“跟琵琶去报仇,白骨。”妖王道。
白骨不可置信的看着妖王:
“你女儿都说不想报仇了。”
妖王面无表情地道:
“郎施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没有任何人可以忤逆。”
他看向自己的女儿。
鬼琵琶心中莫名地泛起了丝悲哀。
原来自己的性格和父亲一直是相同的,只是隐藏的深和浅。
她不再忤逆,拉了一下白骨:
“我们走吧。”
——
妖王化成一匹狼在山野间狂奔不止,女人的话在他的耳边不断回响:
“狼庭山系共有九座山头,你们这黑风山上的妖怪是最弱的。厉害的妖怪吃香喝辣,任意打杀你们小的妖怪,没有任何的道理可讲,你们妖怪的世界就是这般的冷酷无情。要想获得尊严,只有变得更强。别看你是一山大王,在狼庭本山上,连你的坐席都没有。”
“娶我,我会帮你们这一族变强,变成狼庭山系中最强的一支。”
“是不是觉得我身上有你喜欢的气息?我们人类方士通过‘观想’达成长生不老的目的,而我观想的正是天穹上的银月。所以我说能让你们变强可不是只是口头说说。”
“愿意娶我了?但我可有要求。”
“我的话,你的妖怪们要听……所有妖,包括你的那些妖怪夫人。”
……
他觉得人类狡猾,不值得信任,可他身为妖王的强烈自信又告诉他,无论人类再怎么狡猾,自己也可以驾驭。
停在悬崖边,他举头望天。
既无明月,也无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