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愣了一下，然后，指着她鼻尖挂着那小鼻涕泡，笑得前仰后合。

唐白日忍了又忍，鼻涕泡一直也没破，她盯着看了两眼，爆笑出声。

一个鼻涕泡，两人盯着，乐了大半天功夫。

秦岭最后，笑得实在肚子疼，笑着连照片都没来得及照，伸手给唐白日抹了，还顺手捏了一把她的小鼻子。

唐白日不自然的吸了吸鼻子：“……鼻涕怎么拿手抹，多脏。”

“我的手，又不是你的手，你怎么担心得那么多。”秦岭笑着，扯过湿纸巾，擦了两把手。

气氛变得安静下来。

秦岭缓慢伸出指尖，轻轻地，触碰着唐白日哭肿了的眼眶，慢慢往下，他摁了摁发红的鼻尖。

唐白日笑着没躲。

“清醒了没有？”秦岭问。

唐白日很轻地，点了点头。

“那明天要不要去上学？！”秦岭捏着她的下巴。

唐白日没应声。

“早上，我给你带我家楼下的张阿姨奶茶，还有隔壁的蟹黄小笼包。”秦岭说。

“嗯。”唐白日点了点头，又笑了。

时间，好像被谁偷走了一样，顺带把难过也一并带走了，虽然，唐白日现在可能还没有把事情，都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是，她现在，就是不想再为此烦心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就是了。

唐白日擤了擤鼻涕，坐下来，吃完了秦岭下的早就干成一坨的面，又洗了个澡，坐在书桌前无声地感叹。

“这是这些天的卷子，我按照每科目，给你装订在了一起。”秦岭从书包里。把卷子一份一份都拿了出来，“重点我给你圈出来了，你先把重点做了。”

唐白日拿起笔，拔开笔盖，细细的笔竿子，带着熟悉感，在她的手指间转了一圈。

脑子还是有点顿，但没有跟裹了一层塑料似的窒息感。

结果还凑合，秦岭挑着几道题，给她讲了讲。

这时候，唐大强和蔡二丫也回来了，老夫妻看着两个孩子的样子，应该是把问题都解决好了，乐乐呵呵地留下秦岭吃晚饭，唐大强还亲自开车把秦岭送回了家。

月朗星稀，关关难过，关关过，长路漫漫，亦灿灿。

…………

高中生活，进入尾声，冲的号角，在终乐章，才迎来高潮。

唐白日在苦恼了三天，混混度日后，终于恢复正常的生活。

早起的唐大强，瞅着自家起得更早的女儿，宠溺一笑：“起床啦，一会儿秦岭要来接你上学了吧，这样多好，每天都快快乐乐的，我和你妈，也不求你有什么光宗耀祖的伟大成绩，就想你每天开开心心就好了，闺女。”

“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唐白日坦白，“不好意思啊，老爹。”

“别害怕。”唐大强轻轻一巴掌，拍在了女儿的肩头，“你谁的宝贝闺女啊？”

“您的。”

“大点儿声，谁的？！”

“唐大强的！”唐白日大声喊。

“哎！这样就对了。”唐大强含笑，“不要害怕，大闺女家家的，就该敞亮着，仰着头，大步踏。”

从家去学校的时候，唐白日牵着秦岭的手，突然间，感觉不那么害怕面对去学校了。

尽管会有不安，但是，她不害怕了。

唐白日仰起了头，吸了一口顶端的空气。

热爱，有一万个理由，少女的头脑，好比是一个星系，有时候，黑暗也许会比光明多；但光明，是值得等待的。所以，不要结束自己的理想，即使黑暗偶尔会侵占大部分。要知道，生命不是静止的，时间也是空间，人类在时间的星系中移动，等待那恒星。

终有一天，我们会体验到，与这痛苦相等的喜悦：

日出，日落，那在漆黑天际闪耀的千万颗恒星和它们所照耀的世界。

书，冰镇啤酒，新鲜空气，狗，马，发黄的平装书，凌晨一点的肌肤相亲，绵长、深情、意味深长的吻，短促、浅淡、礼貌的吻，冰凉的游泳池、海洋、河流、湖泊、峡湾、池塘、雨水坑、熊熊燃烧的火焰、酒吧里的饭菜、坐在户外吃橄榄、电影院灯光暗下来时腿上放着一桶温热的爆米花，音乐、爱、不加掩饰的情感，岩池、游泳池、花生酱三明治、意大利温暖黄昏的松柏味道、长跑后喝水，异国的马路、朗姆鸡尾酒、手舞足蹈，看每一部希区柯克的电影，夜晚开车，车窗外的城市灯火闪烁，好似落入凡间的星系。

唐白日坐在教室里，她现在允许自己，把时间浪费在世人觉得毫无意义的事件上。

读杰夫·戴尔的新书，读格雷厄姆·格林的旧书。

在课间，和秦岭说笑。女孩大笑，是的，笑得太厉害，笑到弯了腰，因为太开心太释放，肚子都开始疼了，然后坐起身，揉着眼睛，深吸气，看着坐在身旁的人，把最后的笑意擦干。

“我想快乐地迎接晚霞，和偶尔幼稚的你一起跑下山，我们家里会有一颗圣诞树，然后粉刷新房子的墙，一起品尝白葡萄酒，凌晨3点跳舞，香草奶糖，芥末豌豆。听爱人讲的冷笑话，看河里的鹅妈妈和鹅宝宝。我想和你一起活到35岁、36岁、37岁、38岁、39岁……一起活到很老很老。在老的时候和朋友们交谈。和陌生人交谈。和你交谈。听海滩男孩的歌曲，我大概会流下欢欣的泪。我们会一起品尝从没吃过的美食，会在高处俯览美景，不去考虑从这里掉下去摔死的可能性。我还是会喜欢读很多书，它们会让我更充实。你会陪我吃着超大份爆米花看很多电影。我们会跳舞、大笑、做爱、沿着河岸跑步、聊天到深夜、笑到肚子疼。你和生活都在等待着我，虽然我们现在被短暂地困在这里，但世界哪儿都不去。我会坚持下去，你和生活总是值得的。”唐白日把这些写给秦岭。

秦岭则回给了少女一个大大的拥抱：“嗯，你要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我们都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