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理解沈景云突如其来的愤怒,而他那自我的性格,就算愤怒时也完全不会在众人面前掩饰。
那护工不敢嚷嚷了,而我怕沈景云会突然爆发,只能小心的提出:“不然,我们走吧?”
我以为沈景云会争执两句,却不想他只是点点头,转身就走,脚步很快。
我只能小跑着跟在他的身后,他却忽然在门口停顿了一下脚步,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吴开良,这才又重新迈开脚步,急速的往外走。
有的人生气,就像狂风暴雨。
而有的人生气,虽然平静,却带着一种致命的低气压。
沈景云就是后者,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默默的握着方向盘,眼神冰冷,嘴角紧抿,显然刚才在那个养老院,他是强压着心中的怒气。
我不敢说话,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而愤怒。
在过了五分钟以后,一声清脆的打火机声响起,烟雾飘荡时,沈景云的神情才微微松懈了一些,他低沉的对我说道:“我并不是喜怒无常的人。”
“嗯。”我说道,我也相信,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其实一向是克制的,有点儿禁欲的色彩。
“人有三魂七魄,如果伤了魄,则会影响人的行动能力!就比如,你看那些四肢完好,却先天不能动弹,最后肌肉萎缩的孩子,就是出生时,七魄不全。”沈景云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然后转头望着我。
幽深的眸子中愤怒的火花又渐渐的升腾。
“啊?哦。”我有些吃惊听到这些,觉得太过匪夷所思,那种先天性的,不应该是什么神经出了问题吗?
我的医学知识少得可怜,但大概也知道一些常识性的病因。但是什么魂啊,魄啊,这个未免太......
“呵呵。”沈景云仰头,吐了一口烟,然后说道:“自然你不会相信,哪怕你现在也已经接触了一些常人无法接触的事件。”
“神经损伤当然会导致残疾,但都一定是神经损伤吗?这医学界有多少未解的难题,并不一定要公之于众。因为科学是讲究严谨的,没有足够的论证,谁能够乱说?”沈景云说到最后,似乎有些激动,想要说服我的样子。
可是面对这种说法,我也只能点头,毕竟我知道沈景云曾经学过法医。
“七魄皆伤,人会彻底的失去行动能力,哪怕意识是清醒的。而相反的是,人的记忆,思维等等都与魂有关,你相信吗?”沈景云又望着我认真的说道。
“我不知道,可是你想告诉我什么?”我的确是不知道沈景云说了那么多,到底是想要告诉我什么?其实,我内心也是有几分相信的,小时候不是常常有丢了魂儿这种说法来形容人忽然傻了,痴了这种情况吧。
“我愤怒的原因!吴开良并不是老人痴呆,而是被人用手段强行抽走了一魂,剩下的两魂也受创了,所以才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说话间,沈景云的手忽然重重的捶了一下方向盘。
“什么?”不是老年痴呆症吗?原来背后是有人卑鄙的下手?
我想起了吴开良眼中那一丝浑浊的痛苦,那种活着连痛苦都已经不分明的模样......我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寒意,同时也有了一些愤怒。
“修者,知常人所不知,学常人所未闻。原本就比常人看这个世界要清楚许多,怎么能够生出如此歹毒的害人之心?修行,修行,修心为先,行为后,先修而后行......我很不明白,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的败类。”沈景云似乎是自言自语,可我也无法对他的话产生共鸣,毕竟我不是什么修者。
在我的世界观里,只要人的道德标准一旦过界,就要接受指责与惩罚,没有什么修者和普通人的分别。
但我却好像能够理解他,身为一个修者应该是有他的信仰,那么就很难接受同一类人去亵渎信仰的行为,才会这样的愤怒吧?
在这一刻,我发现了沈景云内心里,那洁白而执着的一面,像个孩子。
他的愤怒,好像也只是委屈的对我诉说,不解为什么会这样?从小黑屋到现在,他应该是非常压抑的吧?
想着,我看着沈景云的眼神多了一分柔和,这是我唯一能给他的安慰方式。
他却掐灭了手中的烟,避开了我的目光,发动了车子。
在沉默了很久以后,他忽然开口对我说道:“林晓霜,你相信我吗?你要相信我一定能够把这背后藏着的那只手给揪出来,相信我能狠狠的把它给斩断。”
沈大少也会这样的孩子气?就像动画片里那种发誓要拯救世界的英雄似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望着前方的认真眼神,我的内心却一片柔软,忍不住嘴角泛起了一抹微笑。
沈景云没有得到我的回应,诧异的回头,正好看见了我在笑。
我赶紧转头,却在夜色中也发现沈景云的脸竟然莫名其妙的红了一下。
再次回到沈景云别墅的时候,再一次是晚上快接近10点的时候了,又是一天的奔波,那种疲惫比我连轴转的工作还要累。
因为大脑需要不停的思考,还要接受那些曾经不能想象的事,那些可能让人一惊一乍的事实。
我很想睡觉,可内心又尴尬的要命,这种感觉挥之不去,因为车上我的那一笑,沈景云一路上都没有在和我说话,沉默的要命。
可是这种事情我偏偏没办法解释,如果他继续误会,我们继续维持这样的状态那以后怎么相处?
想着这样的心事,我默默的跟在沈景云背后,照样是他摁亮灯,我准备换鞋,却忽然绊了一下脚,差点儿摔倒。
沈景云回头,微微扬眉,有点不耐烦的抓住了我。
我这才看清在入门的地方,不知道是谁放了一堆大包小包在这里,几乎堆满了玄关的角落,我就是被这堆包给绊倒的。
“你能再笨一点儿吗?你脑子里除了对钱算得清楚,还清楚什么?”沈景云扶起了我,满脸的嫌弃。
我没说话,竟无言以对,心中却是把这些大包小包骂了个遍,让你们在这里碍眼?
却在这时多看了一眼,细看之下,却发现那些包都是些我平日里流着口水,也舍不得买的一些品牌。
说不上是什么奢侈品,商场里的牌子罢了,但也常常成为我的奢望。
而哪个女孩子不爱美?不喜欢好看的衣服?否则,我也不会有动力去到批发市场与一群大妈和学生疯抢一件能够看得过眼的衣裳,也不会在商场打折的时候立刻化身为超人,只为去抢到价格能在我承受范围以内的一件心仪之物。
“发什么呆,你的!我让张秘书买的,钱从工资里扣。”沈景云已经懒懒的换好了拖鞋,打开冰箱,拿了一瓶啤酒,一口气喝了小半瓶。
“我不要!”我的心在滴血,就凭我的工资哪里能负担这些东西?可是拒绝起来是那么的困难,矛盾之中,就像滴血一样!
“那你就一直穿着你这一身吧,没见过你那么吝啬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公司虐待员工。”沈景云冷哼了一声。
似乎从车上那一笑开始,他就对我有些不满,是不是他以为我在嘲笑他?
我只有无奈,也懒得跟他争,更不好解释我那会儿自己内心的一片柔软,否则听起来更像个傻瓜一样,于是我懒洋洋的朝着我房间走去,摆摆手,然后说道:“没关系,我回去搬行李。”
这下换做沈景云愣住了,却又不甘心的叫住我:“算了,算做这件事情你帮我的酬劳吧。毕竟,要救你的话,找霍凯也是一样,还不麻烦。帮我的话,说不定有危险。”
原本只是赌气的话,说到最后他的语气竟然有了几分真诚。
我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其实这个利弊从那天在天台我就心知肚明了,毕竟霍凯是部门人员的身份,保护起我来到底也更保险安全一些,从他递给我那张黑色名片的时候,就表明一种态度了。
我当时虽然很生气,但最终还是看似不甘不愿的选择了沈景云。
表面上看是因为暖阳玉的出现让我无法拒绝,事实上,那又代表什么呢?只能说对我有恩的是他师父,而并不是他。
想来,我不能拒绝的应该是他抢过名片时说的那句,我是他保护的人,或者是他曾把风衣披在我身上时的温暖安心。
其实,我从未因为危险而想要拒绝过这件事情,当时在车上生气拒绝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他的隐瞒吧?
我的思绪杂乱,但我一向很讨厌去剖析自己的内心,只是为生活徒添烦恼罢了。
不过,既然沈景云如此说,我倒是心安理得的咦了一声,转身望着沈景云问道:“真的?”
“比珍珠还真。”沈景云难得幽默了一句,神情尽管是看我不屑,眼眸里却是一片柔和。
我欢呼了一声,哪里还顾得上矜持,转身冲下楼,也不管那些大包小包我是否真的能拎走,贪心的一把抓了好几个,又抓了好几个。
心中狂热的喊着“我的,我的,都是我的”!企图全部搬回房间里去。
沈景云莫名其妙的望着我,说道:“你做什么?这可不全是你的衣服,还有之后一个星期的晚饭,你想独占?”
什么意思?我一愣。
却好像闻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味道?而在我呆愣之时,我身前的一个大塑料袋里滚出了一个还带着冰的青口。
“我很讨厌屋子乱,你给我收拾好。”而那边沈景云皱起了眉头,岂止是一脸嫌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