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小仙终于回过味来,孤竹这就是在责怪他几个先前多事碍眼了。
落尘解释道:"神尊大概有些误会了,几次偶遇实属天意,绝非有心打扰。若是惹得神尊心中不快..."
"多多海涵,多多宽恕!"红泥嘿嘿接口。
孤竹见状,脸上笑意漾开,故作不解地反问道:"本尊只说过邀请几位前来作客,别的只字未提,好端端的何出此言呢?"
红泥隐隐觉得他那笑面底下似乎潜藏不善,拉着莫染立地转身,朝后头挥挥手浑水摸鱼道:"哎呀!险些忘了,屋子还没收拾呢!改天叨扰,改天叨扰!"
"唔,看来是有人不喜我这地方了。只是,出去的路在哪里,你可找得到么?"
红泥迈出的一脚悬在半空,僵滞在了原地。
孤竹见状倒是心绪大好,哈哈笑道:"若是让我住在这里,我也会不喜的。放心,本尊的居所美着呢!"遂又径自前行。
三位小仙去留无措,想想孤竹如果真的有心坑了他们,刚才也就不必阻拦红泥了。于是磨蹭了一会儿,又左右相携着重新跟上。
未几,果如孤竹所言,眼前景色柳暗花明,仿若重回暖阳之地。
过了玄兽驻守处,骷髅尽去,幽火尽灭,一行人步入了一处草木繁盛,鸟语花香的宫苑。
落尘三个举目一眺,见和未见、知和未知的珍稀植株,高木成林,矮草成片,连那天地所惜的丹木也似不足为奇。再一细瞧,菩提树竟也那么漫不经心地长在了道旁。
宫苑入口处悬挂的匾额也是与众不同,不是常见的题字留款,而是货真价实的一团祥瑞云气,当中隐隐露出孤竹活灵活现的模样。
行不多时,露在高木林梢的飞檐翘角牵出了楼宇全貌。大处磅礴华美,细处精雕雅致,不比天宫逊色。
主楼前有一池沼,状如石柱的神人分守四角。池上流光溢彩,色出七层,迎面水汽含香带蕴,侵身怡然。
孤竹走至近前,一卫便从池边台基上取出一枚疑似骆驼脊骨的东西压于水面,顷刻即有清流注入前侧另一方花型小池。水溢过半,那人便操了水舀汲水给孤竹洗手。
三位小仙一路行来,早已忘了先前的惊骇,见状凑上前去,看着水池目露灼光。
"这两日在外头沾染了一身的污浊之气,若不洗洗,只怕本尊要坐卧难安了。"孤竹嘀咕一句,转头看见三位小仙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笑问道,"你们也想试试?"
"嗯嗯。"三位小仙点头。
"你们就不必了,也不曾沾了多少晦气。"孤竹眼见三人面露失望,抬手从卫尉的护甲上扯下一枚锁扣,"非是我小气,只是这水轻易碰不得。畔茶佉水,出于婆罗,秘术可以入药,寻常却是积毁销金,手触即烂。"应声将那锁扣投于池中,果然立时化为乌有。
落尘三个立时目瞪口呆。
孤竹见状又故意轻描淡写地笑道:"早前想着,带了你们过来就让你们去三十六狱见识一番,然后再丢进这池子里好好洗洗..."
满意地看着他三个面现惶恐,一个大喘气后又道,"不过,本尊后来改主意了,并不打算为难你们。这'邀请做客';的话,当真。"
红泥和莫染忍不住双双吁了一口气。
落尘看看孤竹,暗道,怪不得那土地说他不好相与,这性子和做派的确是寻常难以消受。但再细思,其实也就只是语态有些桀骜,面上不循常理罢了,心倒也未见坏心。
"你们若是也想去去污浊,便去那边林子里看看吧。后羿射下的九只金乌都在我这里呢,我是不惧它们一起出来的。挑一个合眼的晒晒,与我取水净手也不差多少。等我这里好了,我再唤你们。"
三位小仙虽对那几只金乌满怀好奇,却因对孤竹存着忌惮并不敢乱闯,乖乖地呆在一旁看着他洗手净化。
也没耽搁多久,片刻之后,孤竹便领着三人进了一幢楼阁。
一行人从厅堂走过时,红泥偶觉眼角余光有异影划过,遂倒走了几步,凑到西墙前。却见墙体里嵌着一面如同玉璧般光润的石镜。
镜中所现,非是红泥的粉衣淘气模样,而是一株灼灼其华,摇曳生姿的桃夭之木。红泥当即意趣盎然,站在墙前摇头摆尾,蹦跳扭捏,然后看着石镜中的繁花簌簌,浑身得意。
孤竹觉出动静,转头看见红泥扮着鬼脸的模样不由好笑。折返几步,看着镜中桃木之影道:"嗯,仙根不错,气韵也不差。"
红泥闻言越发得意,立刻喜滋滋地奔向前去,拖拽落尘和莫染来凑热闹。
红泥离开,镜中桃木身影渐渐消去,现出了孤竹的模样,内外容貌一般无二,只是那镜中人影乃是冕旒章服,帝王打扮。
孤竹看看自己镜中的肃穆姿态,朝石镜笑骂道:"这是近日人间时兴的模样?哼!相较之下,上回那当红小倌的打扮还稍稍得心些!今儿这马屁拍得可又不怎么样。"
话音落,却见石镜瑟瑟发起抖来。
孤竹自是不会以为这么一句话就会吓着这个脸老皮厚、阿谀谄媚的家伙,眼见镜中一粉一白一**团气云渐显,扭头扫了一眼那三个将至近前的人,低语问道:"谁?"
石镜上立刻应声化出一个"金"字,旋即却又改作了"白"字,然后便抖成了一张哭脸。哭脸渐变,随即又化出了一角衣袂,渐拉渐长,竟似要画出一道人影,却又艰难万分,不能成形。
孤竹朝那镜中衣袂伸手一抓,扯出一张白布覆于镜上,低喝道:"没出息的东西!"
红泥拖着莫染和落尘兴冲冲跑回来,却见墙上蒙了一块白布,顶端打了朵花结,布上还写了个大如箕斗,乌漆墨黑的"奠"字,只那"奠"字被抖得有些变形。不由扭头看向孤竹,不明所以。
孤竹面无波澜地闲闲迈步,道:"方才只顾着看那桃之夭夭、烁烁其华,一时连我也惑住了。以它现下的修为最多能辨识一些潜藏不深的仙妖鬼气,却是照不出元神的。"
红泥指指自己又指指西墙,追上孤竹:"那方才我..."
"这狗东西的确认出了你的草木之气,却并未识得真元。只因你身上带着桃花芬芳,就先拿了桃树来哄人。蒙对了,你欢喜,它得意。没蒙对,你态度有变,它随时更换。"
"居然连本大仙也敢骗!"红泥闻言就要转头去踹那石镜,被落尘和莫染拦住。
孤竹也安抚道:"不必和它一般计较,让它睡个三五年的便能省悟自己的错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