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泥,回来!"落尘眼见情形不对,连忙召唤红泥。
那东西的长势也已突破了红泥的视线下沿,令其莫名中本能一怔,随即拔腿就跑。
还没跑回落尘身边,就见那团似气似雾的东西很快勾勒出个成年男子的身型,将透不透,半人半鬼地立在了那里。
落尘和红泥皆不知何物,木华黎却眉目一凝,慢慢站起身来。
"千年不见,竟是躲来了这里!"
对方见他声出冷嗤,不以为耻,呵呵回道:"是呀,千年不于世间行走,没想到还能有人认出本座来。"
那口气,就跟面见亲友似的,只差一句"幸会,幸会"了。只是未见眼耳鼻舌,也不知道这厚黑言词是打哪儿送出来的。
红泥跑回同伴身边,问木华黎:"你认识这玩意儿?"
这玩意儿是魖,耗鬼其类。眼前这位,曾与巴蛇、罔象为伍,千年前的水患、乃至仙妖大战,不曾少与掺和。
木华黎并没有回应红泥的问话,只朝那头喝问道:"既为幽冥叛逆之辈,还拿这一套出来行事,耻是不耻?"
落尘闻言暗暗一愣,将目光从对面收回,落在了身边的侧颜上。
暗忖,这位安答究竟什么来头,竟知幽冥事?
他只道木华黎勘破了对方来历,嗤的是这钻出地面聚气成形的把戏。焉知,身边一众同伴倒地不起,皆是这魖在作怪。
魖与九影相似,本无形。
有所不同的是,九影乃是孤竹造就,标以雁翎为识,奉职冥帝近侍。
魖却本由天地滋生,因为只取金银之气为食,无害性命,故而纳入了幽冥为役。寻常行事,多是根据功过簿子,领命前往人界耗损罪者财禄,也算一举两得。
也有屡屡立功得以晋升的,跟着高阶上司学会了增减寿元的手段,协同司职。
眼前这位,便是学会了吸人精气借以幻形的魖。
落尘一行为查飞梭下落,无形中踏入了这厮的藏身领地。一路前行一路入瓮,致使精气下泻,成就了他的美餐。那脚下莫名的无影追光,便是因此而来。
只是,木华黎识得幽冥鬼魅,却并不能深谙幽冥手段,故而之前不曾想到。
那头听见他的喝问,依旧不以为然地呵呵笑道:"何以为耻?原是本座傍身之技,在不在幽冥,都使得。"
"你若托着罪簿行事,那便使得。眼下不过一介叛臣,且又是为的一己之私做这龌龊勾当,当真坦然无畏?!"
红泥一旁听得眼骨碌乱转,终于咂摸出了一些不明意味。当即恼羞:"@#¥,原来是你这厮在捣鬼!看本大仙不收了你!"
新朋宅梧,旧友屈轶,还有感情不坏的夷坚老道,还有印象尚可的广元,这些同伴一下子折在了对方的暗算下,桃花小仙焉能不恼?
喝了一句,这便操起桃花匕哇呀呀冲了过去。
落尘反应不及,连忙上前拉扯,却扑了个空。
那头见他迎面冲来,怪腔怪调地又是一阵恣意轻笑:"正愁那几个不够塞牙缝的,如今又有人自动送上,却之不恭!"
说着,鱼冻子似的身影一扭一晃,便见红泥奔跑中途折了个头脚后仰,腰上亮起一团。
木华黎碍于大域不便动用法术,耐着性子只作口头计较。没想到对方竟连仙家元灵也想染指,当即一个飞身插在了红泥身前。
一掌拍下,使其脱离钳制,随即化作剑指落于另一只掌心,一边画符一边继续行进,直奔对方而去。
对方见了那符咒,也似有些震慑。
弃了红泥朝木华黎威胁道:"你这是要枉顾众人死活吗?"
木华黎却不吃他这套:"有胆子你尽管试试!"
这两句对话,指的是地下城那一群。
若要法术相斗,势必激起大域异动,地下城一众滞留的修仙之人,难免殃及。
但是木华黎却看出了对方不是全然无忌,自然不肯受他挟制。
画了符咒的掌心对准前方,须臾将至。忽见鱼冻身影一扭,瞬间矮了下去。
那魖遁进了土里。
木华黎随即扭转身姿,照着地面连连拍击。
一躲一追,这便入了溶洞深处。
落尘接下红泥,连忙也赶了过去,准备助木华黎一臂之力。
旁边闲观半天的一鸟一兽,眼见还有追兵来袭,咻忽一纵,也来了个横插一足。
木华黎虽然屡屡叫人生疑,但是落尘犹自不敢肯定他到底是否天人。眼见一众未及登天的半仙倒了地,哪里肯容人耽误救援?
无暇多费唇舌,这便和那一鸟一兽直面对上了。
狡兽犹可,不过仗着体型壮硕,外加脑袋生角,做些横冲直撞的蛮力之事而已。
背上那只赤羽胜遇却坏。
爪趾钳在狡兽的背上,拿同伴当了坐骑驱使,眼见占不到落尘的便宜,遂又发出了一连串呦呦、呦呦的叫唤。
应着胜遇啼鸣,那些早已遁走的飞鼠,呼呼啦啦一阵归来。
红泥差点被人算计了灵根,这会儿缓过劲来,眼见落尘身陷包围,又握桃花匕冲了过来。
到了跟前,不问三七二十一,先朝着那一群模样不甚讨喜的飞鼠挥了下去。
这些飞鼠约莫是通了灵性的,起先应召而来似被迫于无奈,并不肯立刻攻击落尘。此刻挨了红泥的刀子,有了伤残,出于自卫和维护同类,便也激起了部分反抗。
虽有部分起了反抗,却也仍有部分良知未泯,欲加拦阻。
胜遇见状,呦呦声渐见拔高,竟成尖锐呼哨。
呼哨声中,飞鼠群里一阵吱哇乱叫,竟有爆裂当场的。
顷刻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红泥见状,倒是动了恻隐之心,暂停了对飞鼠的攻击。眼神一跃,看见落尘正抓了狡兽的犄角与之相抗,当即一纵,握着桃花匕朝那背上老神在在蹲着的胜遇挥了过去。
胜遇一惊,松了爪趾,飞上了半空。
红泥一记未中,连番再起。狡兽背上踏足借力,也跟着离了地。
溶洞深处,一明一暗,早已不见其踪;明面空阔地界,一人一鸟绕着洞顶追撵不歇,一人一兽就着地面纠缠难分;还有那洞口附近,一群飞鼠,哀嚎不止...
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乱纷纷之中,地上一道白线涌动,忽见屈轶现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