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错?"落尘闻言讶异。
原以为对方还会接着讲下去的,却见那人应着他这一声疑问止住了话题。而后叮嘱道:"方才一席话,别的你莫要多管,唯需牢记我与你说的'忘形忘情';四字切不可失。"
落尘依言应诺。随后作揖一礼,问道:"既于前行路上遇见了神尊,小仙斗胆,眼前还有接下来的种种设障,可否劳烦神尊提点一二?"
"船到桥头自然直,以你的能耐,近处并无烦忧。至于往后...路既在你脚下,究竟如何行走,该当自己斟酌和拼搏,旁人是替不了的。"
得,问了等于白问。
落尘唇齿翕动,还想再斟酌着问些别的,却见那人合了双目,竟似无意再多交谈。只得施了个礼,问他可还有什么交代。
浩瀚星海中悬空趺坐的人影,念念有声道:"大道无形,其用弗盈...你且去吧,莫要与人提及此处与我。"说着话,抬臂扬袖,一挥手,便将人送回了原来的地方。
进去的时候猝不及防,出来的时候又是毫无准备,落尘只觉眼前一花,然后听见了同伴的呼喊声。
"落尘!"
伙伴们见他从冰鉴上方现身返回,一阵激动。
红泥当先一步,跃上前去打量他的手脚,眼见全须全尾的又似丁点不曾受伤,松了一口气。然后略带责备地抱怨道:"你下回再自个儿乱跑,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
莫染这回没有指摘小桃子态度不妥,也跟着语出幽怨道:"是呀,老是害我们担心。"
"本大仙才没有担心他!是怕你们一时要等他,又一时要寻他,尽在瞎耽误工夫。"
屈轶看着有意嘴硬的红泥,有些失笑地摇摇头,而后转问落尘:"方才究竟出了什么状况?"
落尘已从懵懂中回过神来,想着秘境中那位的交代,简略应道:"可能是我急于破局用错了手段,不慎之下卷进了一处无名虚空里,所幸并没有遇上什么凶险。"又道,"承情,劳你们为我担心了。"
"何必客气,你没事便好。"屈轶面带安慰,拍拍他的手。
众人遂不再纠缠话题,重新专注于眼下。
夷坚老道见落尘一趟来回,殿中纷扰未去,有些汗颜道:"许是贫道用错了心思,只怕这殿中机窍无关..."
话音未落,落尘等人也正在掂量如何重新着手时,却见上方那道流水持续羊癫疯发作,无人驱使的情况下突然横向绕起了圈圈,回环几次后哗啦一下,竟自己落入了冰鉴中。
流水一入冰鉴,即见迅速凝固,随之散发冷气弥漫四周,冰鉴开合也因此消停了动静。却听片刻之后,四下里咔嗒咔嗒,接二连三响起了一阵阵枢轴转动声。
大殿中立柱兀自游走穿插,不知按照什么阵型换了位置,形如布棋般更换了新局。棋局新成,那些乱纷纷的瑞兽、桌椅、杯盘等物,随即一哄而散,各自寻了去向隐没了踪迹。
众人虽为纷乱退去稍感安慰,却不敢过于掉以轻心,各自移动步伐挪至大殿中央围聚成团,警惕地盯着四周。
枢轴转动仍未歇,再行响动片刻,大殿画壁洞开,现出左右偏殿。内中各有异人驻守、异兽盘桓,自成迥然不同的两幅奇特景象。
弘德悄声问玉虚:"真人,这左右殿门各开,定然去向不同。我们是要兵分两路,还是仍作抱团择一而行?"
"不急。"玉虚抬手示意静观其变,一边防范有无突袭来至,一边抬眼寻看三醉仙子。
却见宁宁不言不动地站在不远处遥看左右偏殿。静观中,眉眼之间隐隐透出疑惑神色,又带着异样眼神扫了一眼落尘。未知是不是偏殿景象不同往日,引起了她的内心猜度。
落尘几个也不曾妄动,随大家一起静做观望姿态。
静默少时,忽见左右各出一道刺眼的锐光,从两处偏殿中疾驰相撞而出。来势凶猛,竟将不少人吓得本能畏缩,抱头蹲在了地上。余者受那华光扎眼,也作下意识抬臂遮挡。
随后,一阵闷雷滚滚而过。
众人察觉并无惊天动地的突变,先后睁眼探询。却见相撞之物不过两条游鱼,此刻伴着锐光淡去,正作头尾相衔,在空中上下追逐。
二鱼,一黑一白。黑者白睛,白者黑睛,追成一团,隐隐露出副太极阴阳图的模样。
红泥见无危险来袭,忍不住又开始打开了话匣子,朝身侧的夷坚老道问道:"这情形又有什么说道没有?"
夷坚知道他问的不是眼中景象,而是在问是否又有典故藏纳可供破局,摇头。
红泥见他无话,又去捅了捅落尘和屈轶,眼见那二位也没有回应,撇了撇嘴靠向莫染没了声音。
黑白二鱼追逐有时,又闻咔嗒声起。
伴着响动,即见立柱又一次开始了游走穿插。
众人再起戒备。
戒备之中,却见原本凶险暗藏的左右偏殿,忽然墙倾顶落,如同折纸般夸嚓夸嚓一阵卷叠。卷叠之态由远及近,相向而动,须臾就波及到了正殿。
众人惊觉弹起,纷纷转身朝着来时的大门奔行而去。
谁知,那门却是进得出不得,眼见洞开无异,奔至门槛前却纷纷撞了壁。施法强闯,亦是无用。如此,只得先后念诀,打出元气罩护体。
置身护体结界中,却见并无重物下压,也不知墙柱、殿顶与画壁是如何折转的,竟避开了众人所在,叠合到了一起。
不过片刻工夫,左中右三殿已经堂皇无存,尽数折叠在了脚下,唯留前方一堵相对于正殿大门的高墙,仍旧伫立。
红泥拽着莫染躲在人群中,抚胸庆幸道:"乖乖,本大仙还以为要被拍成肉饼呢...啊!"谁知,话音未落,脚下一阵抖动,唬得他本能失声叫唤出口。
殿宇折纸般叠合成片,此刻再动,竟又如折纸般打开,朝着那堵唯一伫立的高墙铺砖般延展而去。夸嚓夸嚓,连番展开将至近前,高墙应声而倒,衔接成其中一环,以供其后翻展而过。
这般又有片刻,竟见脚下铺陈出一条宽绰大道,一路往前不知通向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