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和厶妇打得不亦乐乎，落尘闪避在夹缝中有些无奈。

帮大祭司吧，无疑会令那女鬼和她的孩子没什么好下场；帮那女鬼吧——，这都要拿自己当粮食了，还能帮她？

落尘在双方呼啸来去的打斗中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一个飞身站在了大祭司身侧。

帮女鬼，看她那疯癫模样回头未必能念自己的好，免不了还是一场打斗，再误伤了她和孩子，有违初衷；帮大祭司——，和一个理智尚存的人总还能聊几句吧？

落尘的算盘打得倒是挺不错，奈何却忽略了这不是仅在三个人之间进行一对二还是二对一编排战队的问题。

厶妇见他忽然和大祭司联手，一左一右要来降服自己，气得目眦欲裂。一边发了狂地手下不停，一边突然朝着鬼群里扯嗓喊叫起来："生灵上门，尔等还在等什么？！"

噗~。

落尘险些被她激出一口老血。

事实上，连吐血的工夫也没给他预留，那些原本干站在场外围观的群鬼，只闻"生灵"二字便立刻炸了锅。

须臾便见众鬼群起而攻。

落尘需要自保，大祭司又怕他伤了众鬼，赶紧抽身解围。这一分神，厶妇脱身，忙不迭地准备将孩子往茅庐里抱。

唯恐一趟运送不走，留下几个再遭了屠戮，竟蹲在地上摊开了她那松垮皮囊，将儿鬼一个个往身上兜。

大祭司瞥眼瞧见，连忙又转身朝她那边跑去，这便让落尘落了单。没过多大会儿，落尘一个不察竟被几个牙尖嘴利地撕了皮肉去...

其实本不该至此。

这要赖那大祭司在落尘心里先行树立了一定正面形象，又在转身之际多了一句嘴。

落尘起先见着群鬼纠众而起，也是一吓，可是很快就发现，虽是以一敌众的战斗，但是那些鬼众身手远不及大祭司和厶妇。

加上乱纷纷没有组织，一个个只知道凭着蛮力拥挤上前，还没把落尘怎样，自己人倒是互相推搡、踩踏，彼此误伤了不少。

看那样子，只消一个法诀就能撂倒一**。

原是胜算在握的，奈何，大祭司转身去抓厶妇，竟给落尘扔下一句"千万手下留情，老朽感激不尽"跑了。

落尘感念大祭司良善，不忍辜负其良苦用心，便收了法术只作徒手搏斗。眼瞅着群鬼蜂拥近前，也思借用缚魂术扼制，奈何场面太乱，自己又只知皮毛分毫，没奏效。

手推脚踹不够及时，这便挨了两口。

他正埋怨自己大意，那厶妇见大祭司撒手跑去堵她，居然又扯嗓朝鬼群里喊了一句："蠢货！生灵不是馒头，吸脑啜髓的手段都忘干净了？！"

众鬼闻言呆滞，僵直不过一瞬，忽然立地阴风起，落尘顿时感觉有无数看不见的触手向自己探来。

当即收敛心神，抽身凌空，掐指念诀，元气罩身...

大祭司见他身覆流光，惊。附身探手捞起一个儿鬼，又迅速闪回落尘跟前，朝众鬼举起权杖喝止。

再悄然央求落尘道："千万莫冲动，有老朽在，万事好商量！"

落尘心中一叹，也悄然回道："大祭司放心，我本无心对你族人不利。"唉，只是抽身自保而已，难道乖乖站着被分食么？

大祭司闻言稍安，举着手中儿鬼对追过来的厶妇道："你若再犯糊涂，我也不必心存仁慈了，直接送它化作边民，如何？！"

厶妇果然忌惮，跟着喝止众鬼。

大祭司言及边民，是饿鬼三大类中最凄惨的一类，谓之饮食障鬼。

前言提及内障鬼，因为进食内焚，所以痛苦；大祭司及厶妇其类，属于外障鬼，美食入眼多见污秽状，且又腹大不能饱足，所以痛苦。

然，饮食障鬼的痛苦还在二者之上，见食食腐，见水水涸，不仅自己，就连周围也受牵连，几乎没有果腹可能。为给族人留有一丝生存余地，通常会被流放至族群外围寡居，谓之边民。

落尘见场面终于稳定下来，女鬼也重见颓丧凄惨模样，缓缓落地。朝大祭司问道："究竟为何非杀她的孩子不可？"

眼下这一场，归根结底都是因为杀不杀孩子而起。倘若能解此结，想必也就没有理由继续纷争了。

大祭司闻言叹气，斟酌一下，对落尘道："你随我来。"又点了几个老鬼随行，并朝厶妇道，"你也跟来，若能事有转机，我也不想尽做恶人。"

厶妇见他领着落尘一众往祭坛方向去，咬咬牙，吩咐产婆等人将孩子抱了随行。

未几，落尘跟着大祭司到了一处偌大的神坛前。

所谓神坛，其实并无诸多印象中该有的华美庄严模样，不过是几根雕着守兽的立柱围着一方高台。

高台上方悬浮着几颗晶石，有明有暗。

行至近前，大祭司示意落尘去看其中一块黑晶，又指了指自己和众鬼头顶。

落尘仔细打量后发现，那黑晶上方及诸鬼头顶，都隐隐约约有些雾气样的痕迹，看着疑似"垓、京、兆"等字的笔画。

"这是——计数？"落尘问。

大祭司重重一叹，道："这就是我等不得解脱的原因。个人有失，举头必有添加，诸人犯错，神坛上必有增长。计数不减，苦痛不消，计数不灭，罪狱难逃。"

所以，杀女鬼的孩子，是为免神坛上的总数累积？

落尘似乎理解了之前一番争斗的原因，可又似乎不太能够接受这种屠灭孩子的理由。

"孩子初降当日，不在计数之列，行灭杀之举也不添罪责..."大祭司见落尘面色有疑，解释道，"为了整个的族人，总要有所牺牲，这也是逼不得已而为之。"

况且，那些孩子便是留下来，也是跟着一起受罪。遂又将饿鬼三类所承受的痛苦道与落尘知晓。

落尘问："既然都不能进食，又该何以为继？"

"并非始终不能进食。"大祭司指了指黑晶旁边一块白晶道，"此石到期会变绿，变绿则为有食日。有食日，美食可见滋味，享用顺畅无梗阻，能饱腹。"

落尘抬头看看，白晶上果然也有计数，且在动。只是数值远比黑晶上的小很多，是以个十百千往前叠加的模样。

此时大祭司又指向另一块蓝紫渐变色的晶石道："若是等不及白石变绿，也可使蓝晶变紫，一样可迎有食日。"

"怎么变？"

"杀戮催使，鲜血饲之。"

"！"落尘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