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隐退,却冒出一头巨狼扬言要对决,红泥诧然。
回过神来,不愿自贬身价,遂道:"本大仙不反对与你切磋切磋,但是你若用那什么爪子挠、獠牙咬的下流招数,请恕本大仙少陪!"
"既言代替星君检验后人所学,自然是用星君的族中之技。"巨狼说着,摇身一变,竟成翩翩美少年。
红泥见状又诧然:"你究竟是兽、是仙,还是神啊?!"
"本源瑞兽,赖有星君悉心教导,已具神格。"少年微微一笑,"如此,你我对战可还算辱没仙君?"说着,双臂舞动意欲起势亮招。
未料红泥眼珠一转,突然冒出一句:"听说二郎神君有只哮天犬,未知,是它厉害,还是你更霸道?"
少年情绪已到位,突然听见这么一句险些破功。
垂下睫毛掩饰不悦,回道:"未有接触,更不曾交过手。"言下之意,对方这么问实在有伤自尊。
"这我知道。"红泥点头,重新强调了一下问题重点,"本大仙是问,你厉害,还是哮天犬厉害。"
少年见他纠结于毫无意义的问题,有些恼羞。抬眼欲瞪,仔细一看,却见对方眉眼乱转,似乎正在偷偷地四下张望,方知红泥根本就无意于对话内容。
"仙君可是在寻出口?"少年直言道出红泥心迹,接着又扎心扔出一句,"仙君若能赢我,格局自然能破。若要一味耽搁,只怕招了出题人来,你我就该困死在这里了。"
红泥的确是在暗自寻找出口。
先前人兽相对,或可一搏。如今对方现出人形,自诩神格加身,又扬言用他族中之技对战,岂能等着出乖露怯?他那族中前辈如何厉害,成仙之前早有耳闻。对面这位既得悉心调教,只怕桃花诸诀练得比他还溜。
他可不想死得难看。
可惜,眼下不想应战也难推搪。
雪狼少年看透他的意图后不愿再蘑菇,当即扬手展臂犹如起舞。一舞,细雨微微,草色入帘;二舞,娇蕊初绽,燕雀还巢;三舞,大地芬芳,游人饮醉...
"如沐春风!"红泥见着那熟悉的动作,心里一惊。
说是要替他的族中前辈检验后人所学,这家伙居然上来直接就使如沐春风?若非机缘巧合,他可是要至少再过百余年才能修炼此诀的!
少年见他面露惊色,微微一笑:"仙君,来吧!"
其他犹可,见了这如沐春风,红泥再不能淡定。
偶像号召之力,目标追求吸引,对手同好刺激...
红泥略有犹豫后,放下纠结,放下嬉闹姿态,直面雪狼少年。
来就来!
随即也翻腕拂袖,立地念诀,起势严正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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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仙君紫贪入命的好宫格意外走出个高手对决的结果,而屈轶那边——,只怕是有过之无不及。
玄绛借来万兆山的命盘替屈轶布局,原是期望一生顺遂的宫格减少危险,以保屈轶顺利通过考验。可是未料,屈轶刚刚踏足局中,立见诡谲。
初入局,难辨东西,只闻耳中传来缥缈笙箫,犹如仙乐。仙乐之中又闻咿咿呀呀,隐约似有女子在乐声陪伴下浅吟低唱。屈轶环顾一圈未知去路,便循着那歌乐来处步步向前。
走了约莫一刻有余,声源渐近却忽闻转调,宫商变薤露,唱曲化挽歌。
屈轶直觉不对,暗道一声不好,立地转身,欲寻别路。
别路未见,幽巷中却蓬门忽开,轻飘飘走出来三个人。
打头的一个缁衣白发,狗眉鹰眼搭配着一张鲜如滴血的覆船口,缟素面容,似哭非哭。衣着打扮雌雄难辨,但是却挽着妇人发髻。
后头两个跟随倒比前头这位能入眼,貌似常人。左边的麻衣少女形容可怜,姿态温婉;右边的素服男子,俊秀儒雅,犹如书生。只是有些死气沉沉,在这幽暗的环境里看着多少还是有些瘆人。
三人一亮相,那领头之人便朝屈轶开了口:"人如薤上露,易稀灭;精魂无依托,归蒿里。公子还在执着什么?"吱吱嘎嘎的声音如同破缶蹭烂盂。
屈轶知道来人不属善类,懒得周旋废话,直接回道:"若战,就请动手。不战,那就指条明路让我过去。"
对方闻言诡异一笑,退后一步,让出相随二人。
那二人也不作饿虎扑食、直面攻击屈轶,而是各执一边,凹了个造型。却让人观之惊悚。
麻衣少女温婉如月,此刻提裙举腿,居然露出一双反足,足上胫骨布有一溜大小不等的细孔。踢腿之时,裙下钻出一副鱼泡样的东西,跗骨之蛆般游走在胫骨细孔上。游走同时又伴张弛,顷刻便闻乐起,犹如笙箫。
儒雅书生则在一旁宽衣解带,坦腹而立。胸上无肉,但见肋骨分明,一排排穿钩挂着许多微缩的编钟。血脉涌动,则能牵动钟吕声响。
屈轶看了两眼,嗤道:"何必费事特意亮出来给我看?有什么招只管出吧!"
那领头之人眄视一眼,松了松衣领,竟又露出一张口。然后双口共启唇,其一出人声,另一如丝弦。
三人相和,初音喁喁,不辨究竟。而后渐高渐密,能识箫寒如泣,钟鸣有悲。人声也由单一渐至繁复,起先不过个人扶棺哀恸,及至后来便犹如家族齐聚,灵堂哭悼亡魂。
这仿若治丧的动静虽然有些扰人,实在也有些不足为惧。但是屈轶并不肯阵前轻敌,一直警惕看着三人,防着异变。
不出所料,未有片刻,这丧音又见壮大,且带迷幻。
寻常百姓家的哭悼渐渐转成皇家丧钟,持续片刻,又转至疆场生死,唱成天下悲歌。
屈轶只防着对方动作有诈,未察,自己已在哀乐中不知不觉跟着流下泪来。
待那天下悲歌唱尽,声乐仍不止,却渐渐转为激昂,换了方式蛊惑人心。
屈轶自那悲歌中怜悯同袍生死,慢慢便有同仇敌忾的情绪油然而生。
...持刀跨马,阵前冲杀,而后得胜归来,喜报回营。
"元帅在此,还不快快下马!"
下马?!
屈轶刚刚做出扯缰动作,他那灵台金刀忽然自己出窍,横空打出一团法诀。
金印当空,金刀主人随即清醒,朝前冷喝道:"你们的戏唱完了么?该我了!"语毕,追上金刀向那三人攻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