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负主从一番对话令人惊诧,就连体内被压迫的元魂也忍不住一阵激动。但是终究无关眼下,还是各自为阵,各安其所,各行图谋为上。
玄幽被困,一时无计可施,料到挣扎也是白白消耗,暂且销声匿迹。
贰负主从,一个顶着天台山大弟子的皮囊,一个裹着炼器铺老道的肉躯,也不宜再继续形影相随。下赤城善后事告一段落,便暗语交接几句,暂分两头。
"玄幽"原为落尘而赴天台山,上山之后果然见缝插针,一有机会就去落尘面前晃荡。
他只顾掩藏自己,以为有了玄幽的皮囊藏身,又无意惹是生非便可乱窜无忌,却不知言行落在他人眼中还是醒目。
初时,众人只当大师兄心有愧疚有意亲近照拂落尘,以图弥补曾经撺掇其炼剑而致危境,虽觉"玄幽"言行有别往日,倒也暗暗肯许和赞叹,甚至为此羡慕落尘。
时日一长,再看他的眼光却慢慢变了。总觉得这大师兄行止失常,似乎对落尘过于体贴了些,甚而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刻意黏糊。难不成,大师兄动了凡心,且还属断袖?!
丝丝窃语,风闻入耳,"玄幽"也扎心。
他不过是想靠近自己兄弟的血气,以便加速修炼进程,怎的还成龙阳之癖了?!
心中憋闷无处可诉,择日找了借口下山寻找老熟人诉苦。
贰负见他在自己面前一副祖宗姿态,上了天台山却成了小受一只,不由心里乐开了花。该!
"玄幽"见他眉毛、胡子一阵乱颤,冷眼责问:"你见本尊被人说三道四,心里高兴?"
"啊?怎么会!"贰负赶紧收敛态度。
"最好没有。不然,本尊立刻将你打出老道驱壳,看着你被满山上下追拿嫌犯搞得抱头鼠窜!"
就知道拿他撒气!贰负心中白了一眼,疑惑问道:"主上,你既近了那小子的身,因何不用大法炼化炉鼎?或者直接占为己有,也省得眼下行止遭人非议了。"
"唉,你不懂。""玄幽"摇头,"本尊原来的确是你说的这个心思,但是那日见他陡然呈现另一面,就改主意了。"
贰负撇嘴。
又改主意?!果然没个定性。
听对方接着道:"本尊想着,他若果然是仙芝剑,沾惹浞生血气倒也不足为怪。毕竟当年大战,天帝曾亲自讨伐。只是心有疑惑,这么久过去,因何残留的血气不曾消散?"
贰负闻言收敛戏谑态度,心中也琢磨,莫说天地传承的宝物自有洗涤、散化玷污之能,便是寻常兵器,焉有大战结束,主人长久不予擦拭、清洁之理?
琢磨不通,遂插言:"也许,终究还是主上弄错了?"
"玄幽"见他质疑自己,不由横眉。贰负只得闭嘴,示意他继续。
"心有不明,况他近日突变,本尊眼下虽有提升,到底不敢贸然犯险,只好委蛇为先了。还有——"
"嗯?"
"本尊之所以改了主意不动那小子,其实还有一层。"
"什么?"
"玄幽"挠挠下巴,吐口畅想:"本尊去闯龙涎山,本是以为那里有嘲风驻守,不是出口就是另有古怪,或者能有收获。现在再看这些滞留的修真老道,倒是觉得,天柱才是真正该去的地方。没准,还能再遇奇迹?"
"哦。"贰负敷衍应了一声。反正这位祖宗一时三变,只管听听就好。
"玄幽"见他热情不高,懒得再细说。拿着架势教训几句,又回天台山上去了。反正流言带来的郁闷已经宣泄完毕,他且继续新鲜这大师兄的身份去。
此后琐碎不提,都是些旁枝末节的闲话,无非日常。不论好歹谁人,眼下还是修炼为主,暂无纷争。
虚境里众人暂得顺遂,那九凝山的六合境中却出现了梗阻。
浞生因为瑶姬的死讯大闹了几回,又消沉了一段时日,终究还是安静了下来。
安静得有些过分。过分到,连续多日不见修炼进展,霜霖以为他不堪打击,消弭了斗志。
遂,试图劝慰:"主子,逝者已矣,生者当自爱。无论过往如何,你总还有自己的路要走,且让她随风去吧。"
不劝还好,这一劝,末了那句竟又勾起了浞生的悲鸣,念叨着:"随风而去,随风而去,当真能随风而去么?本尊同她之间纠纠缠缠那么多,岂是一句'随风而去';能安置的!"
霜霖闻言直怪自己口拙,赶紧弥补:"主子既放不下,暂且搁置心中也无妨。只是,既然能得老天垂悯重生出世,就当好好筹划此生。浑浑噩噩滞留于此终究不成,霜霖一场跟随,也不是为的看您日益消沉。便是不图报仇..."
"谁说不报仇了。"浞生闻言抬眼看他,解释道,"前几日的确有些郁结难舒,但是本尊并未消沉。"
"那是因何——?"原本一心求进,如今突然停滞。
又听浞生问道:"霜霖,本尊这一觉醒来,似乎记忆出了问题。你确定,本尊当初果然遭屠,果然被缚炼妖池炼化了?"他虽自认命不该绝,但是也疑惑,如果当真魂飞魄散,因何机缘重生回转?莫不是,一句毒誓真能撼动上苍?
霜霖却无质疑:"主子被擒,系我亲眼所见,也是众所周知。炼化一事——,六巫也有闲聊时,那些话又不是故意说给霜霖听的,如**不得?"
"可是本尊近日修炼明显受阻,这是不应该有的。"浞生满面不解,"以我之能,残魂一缕自可重生,既能重生,也定能再造缺损,追求完整。可是近日——,这情形十分不对。"
霜霖闻言也诧然:"主子近日沉默,是因修炼受阻?"原来并非主观意愿!
"嗯。"浞生点头解释道,"之前颇为顺畅,按序行来,本尊已该重铸缺损的魂魄。可是,每每行到要紧处就无端搁浅,那感觉就像,就像本尊并不曾残缺,只是魂魄散落,一时无法凑齐聚在一起而已。这感觉十分诡异..."
霜霖听了,一滞。
魂魄散落,无法凑齐?怎么可能!
从来不容于天庭,又是亲眼见他被天帝利剑穿胸,众神押送,难不成到了炼妖池,老君反而会冒着触犯众怒的险,放他一马?绝无可能!
只看往日每次遭遇时的眼光,也知浞生难以博取好感丝毫。用那样愤懑、鄙夷的眼光看待浞生,又安能渎职徇私,放过三界扬言征讨的要犯?!
"主子,有没有可能是因残损太过,造成了错觉?"霜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本尊也疑心,但是感知确难忽视。"浞生打了个诀,亮出自己正在锻炼的残魂补缺,"你也并非不懂其术,且仔细看看,此再造能否有成?"
魂魄无非生死存灭,眼前所见却似生非生,有虚无实。浞生施术催进,不过虚晃一刻,又还原形。浞生之能毋庸置疑,此景也就只有元魂尚存,替代不行所致了。
霜霖诧然:"难道主子当真不曾遭灭!"可是,原生魂魄又遗漏在了哪里?好似,好似...被压制住了。
浞生见他了然,点头:"看来本尊不当枉费精力致力**造,倒是该琢磨琢磨,如何取回本尊原有之物才是正题。还有,哼!也要看看,究竟是谁人同本尊开了如此大一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