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防玉虚生恼,落尘特意挑了授课结束后私溜下山。不想,傍晚时分,炼器铺里却不见半个人影。
或迷或晕,或欺瞒哄骗,炼器铺早被清了场,专等落尘入套。
炼剑之事原是玄幽布的一个局,无人知情。
不曾看见有人进出,倒也听见响动照旧,落尘不疑有他,径自摸进门去。一路走一路呼唤:"有人在吗?我是来炼剑的!"
走进深处,依旧不见人影,正待失望折返,却听见一道略显苍老冰冷的声音,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传进了耳鼓:"炼剑是吗?自己**石槽去。"
落尘四周打量一圈,看见几口锅炉中心位置的空地上有个石臼模样的东西,问道:"可是那里?"
"嗯。把剑**去就行。"
落尘依言往前,走了几步问道:"敢问,多久能取?"
"你若急用,门外等上几个时辰。若是不求迅捷但求成效,隔几日再来取回更好。"
"哦。"往前走了几步,落尘又想起了酬劳的事,问道,"这几个时辰价值几何?隔日再取,又该怎么算?"
玄幽闻言简直暗处生恨,扯着烟熏假嗓不耐道:"怎么那么多废话?你的帐有人给过了,只多不少!"
"哦。"落尘心道,估计是大师兄做了好人,回头再谢他。既然帐已结过,那不如多炼几日了。至于玉虚面前,暂用其他修炼蒙混一时就是。
他这里想着把剑放下就返回天台山,未料,剑入槽口尚未撤手,周围几口锅炉突然风门大开,灼眼火光横扫舌卷,当场把落尘堵在了石臼前。
"喂,我还没走呢!"
没走?要的是你走不成!
落尘未及撤离,玄幽暗处冷哼一声,立刻掐指念诀,阻了四面八方的去路,又于火上浇油、阵上加阵,当即就见龙蛇漫卷、四水归堂般,将石臼前的一席空地反而燃成了火海中央。
火,是吴道长闯天柱不成,从赤城天台带回的炎火。阵,是吴门内传的炼器大阵。这二者相加已是焚身毁骨,炼魂锻魄,再加上玄幽的压阵法诀,落尘当即陷入绝命之地。
落尘此刻再体会不出异常,那就当真缺心眼了。眼见呼喊没有回应,反倒是风火相互借势只管朝他卷袭而来,只好自救。
探海妙诀无处引水,且先劈风斩火,再借春阳大法抛出袖袖的玉佩遮蔽其身,又借混元金刀诀反击火炉,欲要寻找出路。
只是,这炼器大阵不在常识范畴,一应招数既出,不仅不见解困,反倒助长了陷落态势。就连袖袖那赤鷩御火的本源之物,也只暂时堪堪阻挡明火,却挡不住灼热熏烤。
落尘见出招不能奏效,闭目冷静一刻,将近日所学胸中翻转,心道,既欲磋磨便是考验,兹当查检自家杂糅的问天诀修炼成效了!
随即翻转腾挪,暗念心诀,一边抵御火势,一边就探剑在手,再图一搏。
拔剑欲起,未知那石臼原本阵眼所在,乱动不得。剑既离槽,这吴门炼器大阵自出束缚,反倒又助了玄幽一臂之力。
连番误解阵势,危情更甚...
城池另一端,"张赖头"正享受着失败多次终有所成的茶叶蛋,突然眉目一凛。随即扬眉,喊了一声:"哈!好戏来了!"招呼了贰负幻影疾行,奔向火场。
在玄幽身上下了追踪术,就等着他有异动呢。那边念诀斗法,这边安能没有感应?
贰负主从隐踪匿形穿越大半个城池,急急赶到炼器铺,暗处观火。
待看明白来去,再看清阵中所困之人后,"张赖头"不由大怒:"这个凡胎臭肉,他居然敢算计本尊的炉鼎!"
只因落尘身上隐带一丝浞生的气味,他是一心要借助本源同宗的血脉灵气增补法力,所以才盘算着再赴天台山。没料到却被人捷足先登,还行毁灭之举,安能不恼?
原本抱着看热闹的心情而来,此刻却是怒火中烧,乘着玄幽不备,一个闪身抵他后背虚空,当即便欲偷袭屠灭。
黑手将出,却被贰负及时拦阻。
"张赖头"横眉,却见贰负努努嘴,示意他再看法阵中心。
这一看,却是呆了。
炎火袭身,法阵围困,不仅不见落尘焚毁其间,反倒见他前一刻还在疲于挣命的身影,在那火焰吞食中慢慢沉静、安稳下来,如沐香海,神情渐露怡然。
这又是哪一出?
未待"张赖头"疑惑出口,那法阵中央突然一切骤停,犹如时空凝滞。
不过一瞬,随即风火变型,隐隐有股不可见的力量自阵心膨胀,生生将四周围堵的烈焰逼退出一圈弯腰凹腹的姿态。
火焰本自炼器大阵的锅炉冲击而出,现在又受内圈逼迫,两端挤压另寻出口,不消一刻,轰地一声冲霄而上,几乎燃灼了半个下赤城的天空。
附近众人终于惊觉异常,纷纷赶往炼器铺。
烈焰冲霄,中心气云如旋,绕在落尘周身龙卷而上,又是接二连三地轰响。
紧接着,就见龙卷中心金芒大盛,方才似是渐入休眠的落尘,突然展臂扬腿一跃而上,犹如一道剑光穿天而去。
落尘如剑而上,声出呼啸,犹带铿锵。恰时,龙卷又变,仿佛四散让路,后仰压倒火焰,然后哐地一声连同炼器炉炸裂迸射,火树银花。
"仙芝剑?!""张赖头"惊呼脱口而出。
贰负来不及求他解惑,急急提醒道:"主上,这动静只怕瞒不过天台山上,眼见那些人顷刻就到,你倒是拿个具体章程啊!"大批修真高手赶到,这是又要作死么?!
"张赖头"幡然回魂,一个席卷朝呆滞中的玄幽侵身而去。
其实玄幽并非一心要取落尘性命,只是想着他既是器灵,将他置于炼化中,必能逼出那不知何在的神兵利器。
没料到急于求成险些毁灭落尘,更没料到毁灭边缘陡然生变,竟闹出这么一副惊天动地来。
最最没料到的是打蛇未成反遭鹰啄,为惊变呆滞,遭反噬负伤,却被前几日还谈笑风生的"同道"乘机夺了宫舍。醒转过来为时已晚,已遭外侵压迫,做不得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