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幽的确起了别的心思。
倘若落尘果然是器灵,得他譬如神兵在手。问出那利刃下落,人剑合体,何须还用借来仙家名头去闯天柱?直接杀上去完事儿!
但是玉虚的态度明显不大赞同,就连相信与否也未可知,玄幽只得压下萌芽的念头,先行疗伤为要。
玉虚听了玄幽的话,的确一时难以消受,权当无稽之谈丢诸脑后,转脚赶去光风霁月堂处理善后事宜。然而途中想着落尘身上的异常,琢磨琢磨玄幽的话,却又信了几分,甚至开始掂量起那言语未尽中潜藏的意思。
落尘不知这师徒二人的对话和想法,杵在废墟外看着忙碌的人头,茫然。
红泥见天台山的人并没有来找落尘的麻烦,玉虚来了又走也未出言指责,松了戒备悄声问他:"我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屈轶也跟着投诸目光垂询,同问。
问天阁高高在上,闲人勿扰。近的能知玄幽和落尘打了一场,远的却只看见楼塌了,至于其中来去巨细,尤其是这问天阁究竟怎么塌的,当真没有人看分明。
起先都以为是玄幽厉害所致,结果却看到他一身是伤的从废墟下被人拖出来,而落尘则毫发无伤地站着...
落尘回神,旁顾一眼红泥和屈轶,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问他怎么回事,他又哪里说得清楚?
只知道先前十分生气,烈焰灼身,一心只想打趴了玄幽解气。可惜始终不敌,一时羞愤他便起了同归于尽的心思,撞了出去...然后就不知道了。
似乎隐隐看见小金人在脑海中闪现过,算上误闯天枢秘境那次,这是第二回。
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天不知所以然,抬脸朝红泥、屈轶茫然问道:"你们说,我究竟是不是废物?若是,因何伤的是他不是我?若非,因何我连那问天诀第三层都练不了?"
——搬砖重建问天阁的分割线——
落尘疑惑于自身失常,而那山下另有一位也正琢磨着他。
污浊之气占据了张赖头的身体,刚刚弄妥如何平衡四肢动弹,便唤了贰负近前吩咐道:"不拘什么法子,你赶紧想办法把本尊送去天台山上。"
贰负见他不过刚刚安顿下来又要找事,心中暗嗤,你若实在想要自找麻烦,现在就可以去!反正你眼下有腿有脚,又正顶着修真道士的脸。
对方见他不予应答,心生不悦:"本尊同你说话听见没有?"
"听见了。"贰负不疼不痒哼了一声,反问道,"天台山上自是有那更合用的寄体等着,但是主上眼下可受得了那满山上下的气韵?"
对方正在琢磨自己的心事,也没留心他的出言顶撞,兀自咕哝道:"你说奇怪不奇怪?明明是同一个人,同一具身体,怎么每次见到都不一样?"
"能有什么不一样?左右还是给你垫脚的命!"贰负嗤了一句,不知是为落尘还是为自嘲。
对方这回听出来了,撩起眼皮看他:"你对本尊有意见?"
"不敢。"贰负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字,避开他的目光去看院子里的鸡飞狗跳。
这些烦人的东西,打从他们来了就没安稳过,真想一掌拍死了事。但是这些家伙的魂魄精元也实在没什么用处,一下子全弄死了还要惹人生疑。要不,隔三岔五一只一只挨着来?
"张赖头"顺着他的目光也朝院子里看了看,然后指着那条大狗道:"先把它给处理了,本尊看见这种皮相就生厌。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用它的皮先给本尊弄双靴子来穿。"
贰负愕然。
自己好歹也是天神出身,又费尽周折助他解脱,竟是为的给人做靴子?再说,您那脚上用得着特意做嘛?!
"虽属临时征用,而且没几天还要换一个,但是也要用着舒服不是?""张赖头"说着,翘起脚左右看了看,一脸理所当然。
贰负总算明白了,对方是看出了自己的心生不满,故意刁难。
压了压脾气,接过对方之前的话题:"那天台山早晚是要去的,他又跑不掉,何必急于一时?其实我是真的不大明白,主上为何盯着那没什么大用的小仙童不放。"
"张赖头"见他态度有所收敛,点点头:"千百年前选择倚仗本尊时就该明白,天下没有那么多理所当然,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自然要有所付出。是你图谋本尊在先,现在再来后悔也晚了。"
"主上言重了。"提及旧事,贰负终于又软下去一点,摆出了臣服姿态。
"不提。"对方摆摆手,接续前言,"本尊不是有心要盯着个小仙童不放,实在是有些地方叫人生疑。"
"?"
"一共遇见他三次,危月燕借用他的身体时,我分明闻见了浞生的味道;上次和嘲风争斗,他横插一脚,又分明显出了天地阳刚;因何这次城外再见,只剩了寻常仙气?除了对我而言显得罡烈了一些,并无出奇处。"
"你就为这个,所以急着要上山?"
"嗯,不弄明白了,心里憋着难受。"
贰负道:"嘲风那次不提,或者真的有些能耐,偶然激发了潜能也不一定。至于说浞生...,依我看,可能是危宿和主上纠缠太久,沾染了你的气息,以至于借用身体时让人觉得味道熟悉,被错当成了那位。"
"诶,你不懂。虽然浞生不知道世上有我这么一号,但我对他却不可谓不熟悉。本是一母同胞,又岂能弄错?我分明闻见了他的血腥味儿,其间必定有所瓜葛!"
贰负见他言辞凿凿,只得尽量劝道:"那又如何?他已烟消云散,再也挡不了主上的路,你又何必为着一点猜疑..."没事找事?
"张赖头"知那言语未尽不是好话,不由横他一眼,扯着身上松垮的人皮道:"你说,本尊是用这样的臭皮囊有益,还是借光我那兄弟的气息有益?"
这倒是句大实话。贰负只得叹道:"主上眼下顶着的是一张熟脸,'我';却是初来乍到的生面孔,贸贸然行事必定惹人生疑,徒增阻碍。你若并不急于一时三刻,我且去好好琢磨个章程便是。"
见他应了差事,"张赖头"也就勉为其难点点头,给了他一些宽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