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龙一猛地看向萧厉珏,“他是为了遮掩迟小姐的下落?!”
一瞬间,他体内的血液都忍不住沸腾起来。
高手过招,当真是招招致命!
萧厉珏算计那破脸男,破脸男将计就计,不料萧厉珏却是计中计。
然而,这计中计之外,居然还有不见端倪的障眼法!
若不是萧厉珏心思诡谲,这层层环环,迷雾中的森林一样的步步相扣,如何能破局?!
龙一一想,连手指都发热了!
太过瘾了!
这样的棋逢对手,已经时隔多久了?!
像个冰冷僵硬的木偶一样毫无生气地度过了将近四年的太子殿下,终于又活过来了!
他激动地看向萧厉珏,“殿下,那丑八怪其实只要不动弹,我们要想找到迟小姐,不是依然十分困难?他何必要做此画蛇添足之事?”
是啊,明知是画蛇添足,却还要做。
萧厉珏垂眸,捏着手上的扳指,半晌,忽而微转了一下。
语气幽寒地开口。
“除非,那小骗子,就在本宫眼皮子底下。”
……
数日后。
御花园的太液池边,迟静姝站在花丛锦簇的台阶上,温柔和煦地吩咐来回忙碌的宫人。
锦绣宫的大宫女云渺站在她身旁,面色竟隐隐地发白。
“对,那宫灯就放到河岸的柳树下,对,每棵树底下都放一盏,小心,别沾到水了。”
迟静姝的声音柔柔缓缓,耐心又细致,丝毫不为琐事的繁杂而焦躁。
跟着做事的宫人们也一派和乐,和和睦睦的气氛。
云渺攥了攥手指,终是忍不住地上前,压着嗓子唤了声,“神女……”
迟静姝正指派着另一批小宫女往旁边的假山上放绢花,听到她的声音,笑着回头看过来,“云姑姑,是不是哪里安排的不妥当?”
云渺连忙笑道,“没有,神女殿下安排得极好。”
迟静姝一笑,又要去跟宫人说话时,云渺又低低开口,“神女殿下。”
迟静姝这才意识到她似乎有话要说,刚要转身,忽而又看见前面几个抬着重物过来的内侍,连忙叮嘱。
“仔细些,莫要磕碰了,掉了东西砸了自己的脚。”
一个走在前头的小太监听到这样好听又轻柔的声音,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便瞧见那高处之上,美若天仙的女子,对他们这些最粗陋的末等宫人,言笑嫣然。
他一时看愣了,没提防身后两个抬着东西的人靠近,一下撞到了一起!
“小心。”轻和又急促的关切声响起。
“哐啷!”
小太监被撞得摔倒在地,那东西一下砸在了他的脚边,原本罩在上头的布巾掉落下来——居然是一樽女子的雕像!
小太监惊得脸都白了,刚要跪下来求饶。
却见眼前白影一闪,那温和中带着一丝软甜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有没有被砸到?来人,快带他去太医院,找太医瞧一瞧,可千万别伤了脚。”
小太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叉着手臂给抬走了。
迟静姝伸手,将那布巾重新盖上。
一转脸,便见,坤宁宫的大太监张贵芝一脸谄笑地走过来,给迟静姝行了个礼,一抬头,先是愣住,旋即立刻殷勤又不失恭敬地笑道。
“给神女殿下请安。”
迟静姝正担忧地看着那被抬走的小太监呢,闻声,朝他看了一眼。
亲切温和地笑问:“您是……”
“不敢劳神女殿下问,奴婢是坤宁宫的大太监,小贵子。”
张贵芝笑得愈发客气,心下却已是惊涛骇浪。
这神女的模样儿,怎么跟当年的莲妃那般相似?!
可到底是久经深宫的老人儿,面上却是丝毫异样也不显。
“皇后娘娘今日正在西边儿的海棠园子里赏花,听闻神女殿下在这里布置,便吩咐奴才来问一声,娘娘那儿有上好的雪顶青,不知神女可有闲暇,还请移驾十字亭,同娘娘一同品一品?”
不愧是宫里的老人,这话说得到圆滑又圆满,都叫人找不出空隙和漏子来。
迟静姝眼波一转,扫了眼太液池边的假山后,那若隐若现的凉亭檐角,含笑答应。
“如此,便叨扰皇后娘娘了。”
太液池边,云渺满脸的焦躁。
……
十字凉亭中。
穆淳宛看着面前屈膝垂眸,一身白衣若云上仙的女子,一时间,还以为自己置身多年前。
那时候,她刚入宫,刚做了皇后。
那个眉眼精致容貌倾城的女子,同样一身的韵白长裙,温柔安静地站在自己面前,浅浅笑着,屈膝行礼。
穆淳宛一点点地瞪大眼,下意识就要站起来。
却猛地碰到手边的茶盏。
“哐啷”的一声响,叫她骤然回了神。
她猛地压下脸上的神情,扫了眼周边的宫人,然后才矜贵又高雅地笑着抬手。
“神女不必如此多礼,起来,到本宫跟前儿坐。”
迟静姝莞尔一笑,抬起一双潋滟多彩的眼睛,红唇微启。
“多谢皇后娘娘。”
穆淳宛心头一紧——像!实在太像了!
难怪丽妃会有那样的反应了,这天底下,居然还有跟那个女人像成这样的人!
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会将她封作神女?!
心下疑惑丛生时,迟静姝已经坐在了张贵芝亲自搬来的矮墩子上,笑着看她。
“皇后娘娘今日好兴致,这海棠也快到末期了吧?小女方才一路走来,瞧着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坐得近了,穆淳宛瞧着那眉眼,心下便愈发惊疑难忍。
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两个人?
若非莲妃当年是死在自己眼前的,她几乎都要以为,这人根本就是活过来了!
见迟静姝望过来,她状似无意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笑道,“不知神女竟也喜爱海棠,连花期都十分明了。”
迟静姝略顿了下,不知想到什么,脸上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娘娘过誉了,不过是从前认识的一位故人,十分喜爱海棠,小女便跟着知悉了一些,不堪一提。”
“哦?”
穆淳宛似是来了兴趣,放下茶盏朝她看,“不知是什么样的故人,竟让神女也如此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