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静姝拿手就打他,“你做什么!”
左四却不躲,生生受了她这一巴掌,又往她脸跟前凑近了些,森笑道,“怎么,不肯么?那你就该知道,神灵不能杀你,我却能杀了你!”
迟静姝的手腕几乎都要被他捏断了。
登时便红了眼,也不去打他了,只抬眼看近在咫尺的这张狰狞破脸,声音发颤地说道,“你若真要杀我,就赶紧动手!一了百了!”
左四被她这话气得面上又是一恶,真想动手弄死这个不省心的东西。
却在低眼的时候,看到她红了的眼睛。
以及轻咬的嘴唇,发颤的肩膀。
他皱了皱眉,想开口再说什么时,却见迟静姝红了的眼睛一抬。
正好撞上他森狞恶意的眼睛里。
然后,眼底又骤然涌出一丝泪意,立刻转过脸去,强忍着才没有让那眼泪落下来。
这个模样……真是……叫人,厌恶极了!
左四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迟静姝没力气,被他一下推得撞在了祭祀台上,差点撞翻了那香炉。
扶着桌面才堪堪站稳,只觉手腕都快断了。
左四已经转过脸去,不掩阴怒地说道,“这是你第三次擅作主张了,不用我吩咐,底下的人,已经将你的动作,报给主人了。”
迟静姝眼眶微瞪,低着头,也不看左四,不知在想什么。
左四斜眼看了她一眼,见她那模样,就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
不由皱眉。
恶声恶气地说道,“现在知道怕了?你自作主张的时候,没想过下场?废了你都是活该!”
迟静姝攥着手指,猛地抬头,不甘愿地说道,“叫我去伺候那么一个老东西,你们不如杀了我!”
这么说着,眼泪一下滚了出来,她却不愿叫左四瞧见,用手背狠狠一擦,再次扭过头去。
可左四的眼底,却快速闪过一丝可以称得上是高兴的神色。
破脸之上的戾气,竟无声地消散开去。
他盯着迟静姝的侧脸看了一会儿,才说道,“主人说,你做得很好。”
迟静姝似是意外,不敢相信地看向左四,眼里有隐隐的雀跃。
左四刚刚浮起的心绪,又陡然暗沉了下去。
看着迟静姝眼底的高兴,狞笑了一声,说道,“你不用高兴的这么早。主人虽然说你做得好,可是,你毁了我们之前辛苦布置的计划却是真的。”
迟静姝眼底的情绪倏然泯灭。
左四扭曲的心里又好受了一些。
又道,“因着你的自作主张,所有的人和线需要重新布置,这个责任,你需要承担。”
迟静姝默了,片刻后,问道,“主人有何责罚?”
左四看着她,说道,“这一个月的解药,不赐。”
迟静姝眼眶一瞪,猛地攥紧手指,看向左四。
左四面无表情,甚至还抬了抬下巴,有些不屑。
迟静姝缓缓吐出一口气,点头,声音有些冷,“我知晓了。”
便转过身,去扶祭祀台上刚刚被撞乱的祭品与香炉。
左四瞧见,又露出几分狞色来。
看了眼迟静姝身上新做的宫衣,大袖大摆,逶迤及地,一望无底的白。
这样刻薄的颜色,居然被她穿出出尘又绝美的缥缈感来。
“跟给人服丧似的。”他哼了一声。
迟静姝顿了顿,没理他。
左四也没在意,又左右打量了一番这侧殿,笑得肆意,“这么冷清的地方,还真是给仙女住的?”
迟静姝扶好香炉,问他,“主人没有其他吩咐?”
左四似乎十分不喜欢他提起主人,瞥了她一眼,道,“主人就夸你还不够?要吩咐,怎么不自己去找主人去?”
迟静姝没说话,转身又去摆弄旁边的花瓶。
左四跟着她,瞧见那花枝上几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就是一阵嫌恶。
撇了撇嘴,说道,“主人让你见机行事,我们需要重新安排人手,所以你这边尽量先套住老皇帝,先获得他的完全信任后,也方便之后的行事。”
“之后是什么行事?”迟静姝不经意地问。
左四却一下顿住,意味深长地朝迟静姝看了一眼,又笑,“这些还不到你知道的时候。”
迟静姝摆弄花枝的手停了下,皱了皱眉,没再说话。
左四看着她,忽而说道,“你的脸,恢复的不错。”
迟静姝皱眉,不知他什么意思,刚要开口。
门外,响起小顺子的声音,“神女殿下,陛下在来上清宫的路上了。可需安排接驾么?”
迟静姝回头吩咐,“不必,你们自去做事。”
转过身来时,左四已不见了踪影。
眼神便慢慢地暗了下来。
——这一步棋里,最大的冒险,便是这个左四。
他刚才的的确确是带着杀意来的,这人,喜怒阴晴不定,一旦知晓自己破坏了他们的计划,只怕真的能杀了自己。
可她心里却还是有个隐隐的猜测。
方才一试,果然……
这个左四,居然……
她再次皱了皱眉。
又听外头小顺子有些不确定地笑问:“真的不用接驾么?只怕会被怪罪……”
“不会。”
迟静姝走过去,拉开了殿门,淡淡道,“陛下不会责罚,你们且去安心做事,不必前来伺候。”
小顺子看着这个一身白衣,当真飘飘若仙的女子,再次感叹。
这人,还真有一步能登天的。
看眼前此女的架势,只怕还不止要登天哦!
立马谄媚地笑着行礼,“是,都听神女殿下的吩咐。”
自那日之后。
开元帝几乎每日都要到上清宫,也不拘于是做什么,却总要跟这位名声大噪的神女对坐上一两个时辰。
或论天道,或谈天地。
让人惊异的是,无论开元帝说什么,这位神女殿下,居然都能接得上。
且别有见识,很叫开元帝赏识!
这可就奇了怪了。
分明各宫内调查出来的是,这神女不过就是个宫女,哦不对,就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啊!哪里会有这样的本事?!
便有人猜测了,这哪是什么高洁的神女啊!分明就是一个为了富贵与权势,舍了自身不要脸面,私底下的事都做了,却还要表面立着牌坊的心机之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