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眶通红地再次瞪向楚知,颤声道,“你,你也是这样以为我的?”
楚知却并不想再看她,只对迟烽说道,“迟大人,小侄与五小姐确实并无私情,也不知她腹中孩儿是从何而来。今日之事,小侄回去,自会禀告家父,若是五小姐还一味纠缠,只怕到时候,伤及迟大人声名与迟府清誉,也是小侄不能控制的。”
迟烽站在那儿,脸上黑得都快滴出墨来。
居然被个小辈威胁了!
他没出声,楚知已经拱了拱手,转身便朝外头走去。
迟敏敏哪里肯轻易让他走,扑过去又要拉扯他的袖子,“楚知哥哥,你不能这样不要我啊!你就算不要我,可我肚子里的孩子,你就不管了么?他可是你唯一的血脉啊……”
“五小姐,请慎言!”
楚知此时一副端方公子的模样,出口便喝断了迟敏敏的话,“你口口声声说跟我有私情,可能拿出什么证据来么?”
迟敏敏猛地瞪大眼。
哪里有什么证据?
从前每次跟他见面,总是私下里悄悄约好,并没有一个字条,也不曾赠送一个信物。
她有时跟她撒娇,想要一些诗文或者信件的互诉衷肠之物。
他却总是说,两人的情意怎能用庸俗的文字来表达。所以总喜欢在她耳边诉说那些绵绵的情话。
唯一的人证银翘,已经接连好几日没了身影。
她有些愣,抬头朝他看。
便看楚知扭过头来,朝她看了一眼。
“身为女子,不知检点,却只想着到处攀咬。念在往日情分上,我并不会为难你。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迟敏敏看到了他眼里的神色。
那是她在他眼中从未见过的厌恶、鄙夷,还有……嫌弃。
她瞪大了眼,喃喃地问道,“你到底……为何要出尔反尔?”
楚知却再不理会,甩了袖子,便大踏步走出了会客厅。
迟敏敏跌落在地。
自始至终,那两个陪她来的婆子和丫鬟都没有出现。
迟烽怒视着楚知离去的背影。
终于明白——又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他怎么都没料到,楚知居然敢不承认!甚至态度还这么强硬!
本以为,顾及名声,楚知最起码会做些表面的功夫,可如今……他居然连威胁的话都能放出来!
是真的肆无忌惮?还是……确实跟迟敏敏毫无瓜葛?
他的视线慢慢落在会客厅中间瘫坐的迟敏敏身上。
忽而火烧心头,大声喝道,“来人!把五小姐关去柴房!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准靠近!”
迟敏敏此时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觉小腹阵阵发痛。
满脑子里都是方才楚知朝她看来的眼神。
那个曾经抱着她,温柔地说话,笑着的男人,为什么会对她露出这样的神情呢?
……
忆棠园。
迟静姝坐在廊檐下,手里一个筛子,正在挑拣里头晾晒的花草。
听着罗婆子细细地将会客厅里的经过说了一遍后,也没多大反应,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罗婆子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便朝旁边的翠莲看去。
可惜翠莲正在帮迟静姝专心剪花枝,并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
倒是旁边的青杏,拎着一个小花篮走过来,低声道,“老爷没有吩咐如何处置五小姐么?”
不过短短数日,这个曾经身为死士的人,已经摸清楚了迟府里大大小小的人事。
罗婆子有些怕她,这丫头看着清清秀秀的,可唯独冷着脸的时候,那气势……真叫人不自觉腿软发抖。
便立时不自觉地谨慎了起来,摇摇头,“只说关在柴房,不许人探望,也没多说。”
青杏便没再问,只是将花篮放在迟静姝手边,又去给迟静姝端来茶点。
罗婆子又悄悄地看了眼旁边还只晓得贴着迟静姝待着默默剪花枝的翠莲,暗暗叹气。
正兀自想着心思呢,就听迟静姝道,“找几个机灵点的人看着她,不要叫她自己想不通,寻了短见。”
罗婆子一愣,连忙点头,便转身下去了。
翠莲抬头看迟静姝,“小姐,您还要护着五小姐啊?”
想到她居然勾结徐之行差点把迟静姝糟践成那样,以及相国寺那场大火里无辜惨死的那些人,翠莲都恨不能过去打她两拳。
却见迟静姝素淡的脸上浮起一抹寒意涟涟的笑来。
“只是不想叫她死的那么轻易罢了。”
翠莲一惊,旁边的青杏看了她一眼。
随即又听迟静姝道,“那人你安放妥当了吧?”
翠莲立即点头,“小姐放心,人在强哥那边,十分安全。”
迟静姝点点头,笑了笑,道,“嗯,让丁叔过来一趟,我有事吩咐他。”
翠莲应了一声,扭头就跑了。
迟静姝脸上的笑意淡去,放下茶盏,从旁边拿起一个绣着梨花落庭的香囊,将拣好的一些花瓣干叶放进去。
动作间,瞄了眼旁边垂首静立的青杏。
分明没有抬头,可她立刻就察觉到了迟静姝的目光,当即弯了弯腰,“小姐有何吩咐?”
迟静姝微微一笑,收回视线,问道,“殿下何时回京?”
青杏倒没多大的反应,却叫藏在暗处偷懒儿养神的龙十二一个激灵爬了起来。
又问了又问了!
连忙抄起小毛笔,唰唰写下——小姐对殿下日夜思念,每日必问及殿下归期。
那边青杏已经说了,“五日后便是秋日祭,之后又是八月中秋,殿下定然会在这之前回京的。小姐可是有什么话要转告殿下么?奴婢可让龙十二安排人去传达。”
迟静姝却只是垂下眸,看着手里的香囊,心里默默地算了下。
至多五日,来不及了啊!
……
入夜。
迟府的柴房里,迟敏敏一脚踢翻了下人送来的饭菜。
瓷碗摔在地上,碎裂开来。
迟敏敏看着地上的碎片,突然伸手,一把抓过,抬手就要朝脖子上抹!
眼看那粗粝缝隙就要划破纤细脖颈处,突然斜刺里飞过一个东西。
猛地砸在迟敏敏的手腕上。
她痛得惨叫一声,手里的瓷片也‘哐啷’一下掉落在地。
一枚叶片,轻飘飘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