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痛!”迟静姝忽然一声轻哼。
萧厉珏当即跟触电了一般地放开手,推得迟静姝差点又要摔下去。
幸而她这回反应快,一把抓住萧厉珏,仓皇地靠在他身侧,才稳住身子。
萧厉珏看她摇摇欲坠的模样,愈发焦躁。
有些懊恼自己为何要跑到她跟前来找这一番的不痛快。
却听那小丫头突然低低说道,“我不信。”
萧厉珏一愣。
又听她道,“我不信,殿下会撕了我。”
萧厉珏眼眶微瞪,随即皱眉,不悦地看向迟静姝,“你在挑衅本宫……”
没说完,被她含着轻笑的声音打断,“殿下才不会撕了我。殿下,在心疼我,对不对?”
萧厉珏张着嘴,看着她。
那小小的人儿,也慢慢抬起一双如水的眸子,朝他看来。
眼底一点点浮动的笑意,像极了春雪初融后,悄然冒出的一抹青绿。
带着暖阳的滋味,惹人心动,惹人心悸。
他猛地错开眼,怒斥,“休要胡说八道!当心本宫撕了你的嘴。”
迟静姝却凑过来,将脸递给他,“那殿下现在就撕了我的嘴好了!”
“你!”
萧厉珏气急,一把捏住她的嘴角!
迟静姝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动手了,登时痛得轻呼一声。
可那手,却没再用力。
她抬眼,朝那人看了一眼,看到他眼底的寒意虽未散去,可寒冰底下,点点的光斓,却隐隐烁烁地闪耀开来。
忽而‘噗嗤’一笑,伸手,抱住了萧厉珏的腰。
萧厉珏一下僵住,手也跟着松开。
迟静姝顺势将头埋进他的胸口,轻轻地拱了拱,小声道,“殿下,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萧厉珏抬着手,不知是要按下还是要将迟静姝推开。
本是雪妖般森白的脸侧,有一抹似是胭脂般的颜色层层晕开,愈发让那张鬼色邪性的脸,显得更加诡美幽艳。
“成何体统!你松开!”
萧厉珏突然暴喝一声。
迟静姝此时却并不怕他了,反而又往他跟前坐了坐,也不抬头,只埋着脸,闷闷地问:“殿下,您方才,到底是为何要动怒?”
“还不是你……”
“殿下,骗人的话,下次,我就不理你了哦。”
“你敢……”
“我说话算话。”
“你!”
“殿下~”
萧厉珏从没在血魔之症时,遇到这样又软又绵不知怎么应对的小奶猫,或者说,他十九岁的年华里,根本就没有不曾出现过这样棘手的情况。
该怎么做?
理智告诉他,应该把这尊卑部分没大没小猫胆包天的坏东西扔到树下。
可心里的那一抹颤抖,却叫他怎么也抬不起手,推不开去。
他觉得,自己就好像那被沉浸在无尽炼狱的血池里太久的恶兽,有一天,突然往血池里叼回了一只小奶猫。
本是随心所欲地一次玩闹或者闲心罢了,小猫儿也并不与他亲近,甚至还戒备生疏。
可有一日,他突然在血池子里发起狂来,原本带刺的小猫儿,突然收起了所有的利爪,义无反顾地扑过来。
抱着他,蹭着他,亲近着他。
叫他在腥气冰冷的血池子里,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与温柔。
他怎么能推开这犹如罂粟般的蚀骨滋味?
怎么能?
歪过头,恨恨地说道,“本宫为何要告诉你!”
怀里的小家伙果然一顿,片刻后,像是气馁了一般地缓缓松开手。
眼看那小家伙就要从怀里坐起的时候,萧厉珏忽然一伸手,将她的头又按了下去。
“就这么待着!别动!”
被强行按头的迟静姝呆了下。
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耳侧传来那人胸腔里传来的震动声音,“若是本宫告诉你,昨夜要杀本宫的人……是当今圣上,你可信?”
“!!”
迟静姝这下是怎么也坐不住了,猛地抬起头来!
萧厉珏立时不满,“不是叫你别动么!你怎么一点也不听话!”
迟静姝却只看着他,问:“殿下确定么?昨夜……当真是,是……”
萧厉珏皱了皱眉,扭过脸去。
迟静姝看着他骤然阴鸷的侧脸,默了片刻后,再次伸手。
这一回,却是抓住了萧厉珏的手。
萧厉珏眉梢一动,朝她瞥了一眼。
却见小丫头,弯着唇角,朝他笑意盈盈。
他皱眉,“有甚高兴的!幸灾乐祸?”
迟静姝摇头,朝他靠近了些,挨着他的胳膊,轻声道,“只是觉得,殿下跟我,还真是同病相怜。”
萧厉珏看她。
“我父亲拿我做奇货可居的物件儿。您的父亲,却一心想要儿子的命。嗯……这么说来,殿下似乎比我要惨一点儿?”
“你这个混账东西!”
萧厉珏勃然大怒,“敢如此编排本宫!本宫……”
“又要撕了我呀?”
迟静姝朝他眨眨眼。
分明从前对这妖鬼一般的太子殿下畏惧又害怕,可偏偏今日在他脾性最不受控制的时候,却胆子大得都没边儿了。
甚至还故意调笑一句,“殿下翻来覆去,就会这一句威胁人的话呀?没有从前厉害了呢!”
“你!你!!”
萧厉珏被气得眼角再次泛起红晕来。
迟静姝瞧着,却觉得,这人真是好看极了,连生起气来时眼角的这抹红,都像是蘼荼路上盛开的那朵曼陀罗。
端的是旖旎勾人。
她笑了,抬手,摸了摸萧厉珏的脸,“别生气啦!”
萧厉珏一巴掌拍开她的手。
迟静姝吃痛,撅了撅嘴。
萧厉珏看她委屈的样子,皱了皱眉。
迟静姝笑了笑,再次靠在他的肩膀上。这回,萧厉珏没有将她推开,只是眼神晦暗不明地扫了她一眼。
就听小丫头轻轻地说道。
“其实,从前我也不晓得,原来,不是每个父母,都是真切地爱着自己的孩子的。”
萧厉珏一下顿住。
“我从前呀,想要我父亲的疼爱和承认,简直卑微到了骨子里头,可是呢,到最后,却落了个那样可笑的下场。”
迟静姝笑了笑,语气怅然又浅淡,“现在想来,心里其实不是不后悔的。还不如像殿下这般,恣意又随性地活着,纵使万人嘲弄又如何,总比不过一个自己心里的痛快自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