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积怨

是夜，月冷星稀，广州城内各有悲喜，悲的是十几万人呜呼送命，成了黄巢与朝廷争斗的刀下冤魂，仅存的几万百姓家遭义军疯狂抢掠，已是支离破碎，残缺不全，喜的当然是硕果累累的黄巢大军，这里的收获，终于使得他们一扫近两个月来心中苦闷的阴霾，此刻正齐聚一堂，把酒言欢。

而朱温却没有他们那样的好心情，眼见一个晚上广州城内连遭两次血洗，数以万计的尸体堆积成山，而他却无力挽救。

对于一个现代穿越而来的男人来说，生命最为珍贵，而这种乱世之中，却是人命贱如草，他心底的悲哀是十分沉重的，可是他却不能在自己的属下面前表现出来，那样士卒还会信服于他吗，所以，他只有将这悲哀藏于心底，眼睁睁的看着大家沉浸在胜利的愉悦当中，独自黯然伤神。

黄巢却不以为然，他的雄心壮志从开始就是建立在这种嗜杀基础上的，乱世之中，弱肉强食就是如此的残忍，本身黄巢的起义军就是上不得朝廷，下不得民心，身处种种险境之中，为了不使整个义军陷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危险境地，黄巢只有奋起反抗，壮大自己而有朝一日终成正果。

朱温的心中十分的无奈，此刻他忽然感到自己是那样的无助，可他着实毫无办法，跟大家喝了两杯，不但提不起兴致，甚至酒入愁肠竟然有些头脑晕晕的感觉，找了一个借口摆脱掉了那种所谓的欢庆，漫无目的的从节度使的府邸走了出来，站在冷风袭袭的街上，看着已打扫干净的街道，枯叶飞扬中朱温再次感到迷茫。

国之衰败，民不聊生，到底该怪谁？该悲谁？这个问题始终缠绕在他心中，越发的纠结不清，倘若有朝一日自己大权在握佣兵天下之时，定是另一番景象，可这日他还要等多久？

远处的民宅中传来隐隐约约的抽泣声，夹杂在瑟瑟的夜风之中，显得无尽的凄凉与悲惨，一个二十余万人的州城，此时却是空空荡荡，朱温抬头凝望着上空点点星光，这该是多少游魂在飘荡？

一件长长的披风战袍轻轻的搭落在朱温的肩上，他黯然的收回目光，看向还在自己肩上没有拿掉的手，唇边浮现出浅浅的笑意，是惠儿，那双细滑的柔荑映入朱温的眼帘。

“惠儿，怎还没休息？”朱温转过身来，一手将惠儿揽在臂弯里，一手将惠儿娇美的脸颊上被风吹散的一缕秀发搁置耳后，爱怜的看着那张让人迷醉的小脸。

一件深紫色的披风将惠儿娇小瘦弱的身子裹在其中，乌黑的发髻如云般堆在耳边，一双圆圆的大眼睛正忽闪忽闪的眨着，凝视着朱温，粉嫩的小脸上露出了桃花般的笑靥。

朱温双手拥着惠儿，脸凑到她的唇边，舌头轻轻的撬开惠儿那如石榴子般的牙齿，将惠儿清香柔腻的小舌尖含在口中，连日来的疲惫与心中的压抑在见到惠儿的那一瞬，全部拂去，残月下的温存直到惠儿娇喘连连，朱温不舍的离开惠儿的朱唇。

伸手入怀，一颗坠着晶莹剔透的心形红宝石的戒指静静的躺在朱温的手掌之中，惠儿清澈的双眼一亮，梨涡浅现的笑着看着，轻抬眼帘与朱温的目光对视，脸颊微红，柔柔的娇笑着。

“三哥，这么贵重的东西，哪来的？”惠儿一边欣喜的看着朱温手心中的戒指，一边又紧张的问着。

“天黑时，我正在街上巡查，听到一户商户家里传出孩童的痛苦声，便进去……”朱温温和的面孔忽然间变得十分的凝重，眼神中略带着一丝悲伤和无奈。

缓移了一下脚步，长叹一声继续道：“进了那户人家，只见屋内一片狼藉，一个中年男人胸口刺着一把利箭，倒在血泊之中，已经死去，一个年轻女子躺在床榻之上，衣衫不整，已被活活掐死；

可怜的是那个看着还不到一岁的孩子，爬在妈妈身边撕心裂肺的哭着，我便将那孩子抱了出来，交给了隔壁的一位老人，并且给了她一些绢帛，让她将孩子带好，临走时见到了这戒指，感觉这样式很是别致，便另付了一些绢帛，将其买下，送给我的宝贝惠儿作为礼物，惠儿放心，这绝对不是抢来的。”

朱温一边说着，一边拉过惠儿细嫩的柔荑，将戒指戴在了惠儿右手的无名指上，抬头看着惠儿满脸幸福的样子，朱温感到了一丝的欣慰，心中暗道：“一个大家闺秀，竟然为一个戒指就能欢喜到这种程度，如此的容易满足，像个小孩子似的。”

“那孩子安顿好了？要不……”惠儿转动着那双大大的眼睛，看着朱温诡异的一笑。

“安顿好了，怎么？想说什么？”朱温拉着惠儿的手，温柔的问着。

“要不我们将那孩子抱来养大吧……”惠儿低着头，弱弱的说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的看着朱温的反应。

“什么？我们……？我们四处征战，自己都不得安生，如何带一个孩子？你带着吗？你自己都还像一个孩子呢，怎么将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养大……哦……我明白了，我的惠儿想要宝宝了……”话到此，朱温恍然大悟，脸色由惊讶变成坏坏的笑意，将惠儿拉入自己的怀里。

“哪里啊……人家才没有……只是……只是觉得那孩子好可怜……”惠儿红着小脸，将头埋进朱温的怀里，朱温瞧她那难为情的模样，微微一笑。

“是啊，那孩子好可怜。”揽着怀里的张惠，抬眼望着街道的另一端，眼神中闪过些许无奈。

“但是我们暂时没条件收养啊，更何况这乱世之中，各处硝烟弥漫，战火连天，孤儿不知有多少呢，我们哪里帮的过来呢，再说，这样做不能解决问题的根本，我们要做的是，壮大自己的队伍，有能力去帮助更多需要我们帮助的人。”惠儿靠在朱温的肩头，听着朱温语重心长的感叹。

“黄将军对百姓越发的残忍，如果再这样继续滥杀无辜，会将之前所拥有的民心全部泯灭，将来怎能给百姓一个安宁的生活啊，即使做了皇帝，能够得到几人拥护？暴力可以施之以匪，却不可以施之以民，否则适得其反。”惠儿缓缓的道。

朱温听闻惠儿的话，正和自己的想法，接茬道：“黄巢的做法有些地方我不赞同，成大事者，应是目光长远，而黄巢根本没道理可言随意行事，根本就不再考虑将来了。”

“是啊，就如前些时日，在仙霞岭要杀自己的士卒吃肉一事，到现在我还心有余悸，险些送命……”惠儿抬手抚着自己的胸口，一边怨叹的说着。

可话还没说完，就听朱温惊叫道：“什么？杀士卒？吃人肉？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

“这……”惠儿本不想对朱温谈及此事，因为其中涉及到自己，她怕朱温知道了发怒而与黄巢发生争执，可是自己却无意之中说了出来，此时她不知道该怎么来圆此事，低着头，弱弱的不知从何说起。

“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恍惚间听到士卒们说什么人肉的滋味，还以为是他们饿极了开玩笑，莫非这事是真的？”朱温紧张的追问着。

惠儿一见朱温满脸的惊愕，凝神皱眉的看着自己，微微一叹，“也罢，惠儿也不再隐瞒了，但是惠儿将事情讲出，三哥要镇静啊……”

“那日你们在前方与官兵交战……”惠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了朱温听，当朱温听完惠儿所言，直愣愣的看着惠儿好半晌，忽地一把将惠儿紧紧的抱在怀里，他后怕极了，自己竟然连差一点失去了惠儿都不知道，黄巢怎么可以这样残忍？竟然要杀了自己的妻子，还差一点杀了惠儿，还给部分大军吃了死士的肉……

太残忍！朱温一把推开怀中的惠儿，转身大跨步的直奔府邸方向折回。

惠儿一见朱温要去找黄巢，急忙小跑着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了朱温：“三哥，我们不是说好不冲动的吗，不要去！不能去啊！”

朱温一把甩开惠儿拉着他的手，眼中怒火闪动，满脸愤怒的吼道：“他差一点杀害了我的女人！他让士卒们吃人肉！我还能忍耐吗？”

此时朱温因怒而满面涨红，喘着粗气，瞪着眼睛注视着惠儿，面色狰狞的像是要将面前的惠儿活吞了一般。

“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这不是没有什么大碍吗，不是好端端的吗……”惠儿也有些慌了，她后悔自己将此事说与朱温，眼下三哥这般震怒，找了黄巢理论，二人还不打在一起才怪。

“他怎样处理他的女人与我无关，但是任何人都别想动我的女人！他可以一次吃人肉，下次呢？如果有下次呢？又会是吃掉谁？”朱温的语气接近了吼叫，在空荡的街头回响着。

“三哥，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他怎样是他的事情，与我们何干？假以时日，我相信三哥会超越于他，而此刻，我们兵力不足，无法与黄巢脱离，想成大事，必要坚强的忍耐，这不是三哥以前最清楚的道理吗，今儿这是怎么了？犯起糊涂了呢？

如果三哥现在想要去找黄巢理论，尽管去，但是三哥要清楚，此去怕是你二人会大动干戈，如若一言不和而非要脱离黄巢不可，那三哥可就不但要面对朝廷的征讨，而且还多了一个强大的敌人，三哥你认为你此时有这能力去与他们对抗吗？还是三哥要重新回到那山上的为何寨去继续做个山大王？”

张惠的话句句现实，如针一般刺痛着朱温的心，是的，眼下情况就是如此，即使朱温再有天大的抱负也要忍耐，也要等待，在他自己实力不如黄巢的时候，他没办法自挑门户，这是朱温最为无奈之处。

朱温转身一把将惠儿紧紧拥在怀里，二人站在街口，迎着凌厉的夜风，望着天空中那惨白的残月，互相温暖着，互相给予着希望，“我要忍耐！有朝一日我定超越于那个杀人魔王！也要将那昏庸的狗皇帝从龙椅上赶下去！还百姓一个安稳祥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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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朝廷，早有飞鸽传书而至，将黄巢血洗广州城之事如实的向中和皇帝与田令孜等人做了详细的汇报，整个唐朝廷陷入了极度恐慌之中。

田令孜代替中和皇帝下令，连夜召集群臣，商议该如何应对，大臣们听闻消息连忙从温床上爬起，赶至上书房中。

可商议了半晌，大家各说其词，不但没一个准确的主意，反而是忠奸两伙群臣，各以两个宰相郑畋、卢携为首，互相埋怨起来，吵得整个上书房中如同开了锅一般。

中和皇帝更加的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由宦官田令孜急忙下旨，任命宰相王铎为荆南节度使、南面行营招讨都统驻江陵，又任命李系为行营副都统兼湖南观察使，使他率兵十万屯驻潭州，以塞岭北之路，拒黄巢。

朝廷大军急速整装，连夜启程，浩浩荡荡的直奔江南进发，追击围剿黄巢，整个朝廷此时已是数次发兵，将近百万大军，先后的对黄巢义军进攻，而前几次的围追堵截，都被黄巢一一抵挡、击败，可这次呢？

当黄巢听到朝廷再次发兵而来的消息后，也已是开始寝食难安了，可怕的不仅仅是唐朝廷不久将至的大军，还有南方的这个冬天，竟发生了一场意想不到的，人力所无法抗拒天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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