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啦——”

从爱德丽丝的手臂在雪狼的爪击下应声而断，特种金属所制的骨骼连一秒都没有支撑住便彻底断裂，在无可匹敌的力量下，发出了宛如布料被撕裂一般的声响。

她咬紧银牙，在第一时间就切断了痛觉的传导信号，随着半截大臂软软的垂在身侧，也宣告着爱德丽丝的战斗力直接损失了超过一半。

但这并非是因为断手，MN-LAB提供的武器中除了那把长弓以外，其他所有的武器爱德丽丝都能继续单手操控。最大的问题是，她作为人形，能够与白魇证明抗衡的唯一底牌在这一刻被撕了个粉碎——洁希尔给她的“灰烬猎人”护腕，上面自带的单兵立场已经到达了承载上限，短期内再也无法激活。

如此噩耗传来，爱德丽丝哪里还冷静的下来？

她皱起眉，紧咬着嘴唇勉强滚过了雪狼的追击，残缺的身体让她看起来狼狈不堪。为了不影响灵活性而穿戴的轻型护甲早已碎裂了大半，只剩下半截战术背心还斜跨在身上，在晚风吹拂下不断抖动，发出恼人的呼呼声。

于是爱德丽丝索性用力将其扯开，彻底丢到一边，上半身只剩下贴身的运动内衣。傲然挺立的胸脯随着急促的呼吸而上下起伏着，不知何处渗出的组织液顺着脸颊滑下，一滴又一滴的落在地上。

前所未有的，爱德丽丝回首望向刚从废墟间爬出来的林烨，她身为人形，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感到了对生存的渴望……不，准确的说，是让林烨活下去的渴望。

人形不会死，就算素体损毁的再怎么严重，她们终旧能够依靠数据与网络再次重生于世间。但林烨没有这样的机会，倘若她在此倒下，那么林烨面对的只有死路一条。

——爱德丽丝不想就此死去，更不想林烨葬身白魇之口。

去他妈的荣誉！去他妈的命令！让职责与使命都见鬼去吧！

她在心底这么咆哮着，再也不为自己的心智而寻找逃避的借口。在眼前的绝境之下，她终于还是直面了自己的人格协议。

爱德丽丝的第一次改变，是在遥远的地下城里，这个大男孩一边乐此不彼的将她打扮成人类，一边嬉皮笑脸的说自己会修好她。

第二次改变，仍旧是在地下城中，当林烨奄奄一息的倒在床上，彻底放弃了对感染的抵抗时，爱德丽丝的心智动摇了，她不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只是将林烨当做长官。她接受着林烨的好，也同样对他放下了戒备，尽管她早已察觉到了人格协议的情感偏离，也仍旧在一直逃避着这个问题。

而现在是第三次了，系在林烨身上的情感化作强烈的数据乱流，一而再再而三，几乎要烧坏她的核心。

于是爱德丽丝终于明白了这一切的根源。或许早在不知什么时候，林烨就比人形的核心准则还更加深刻的烙印在了名为“爱德丽丝”的人形心中，纵使她不愿面对……只因为她是人形，是人类创造出的工具与武器，而一件拥有了感情的武器，就只有被淘汰的命运。

但爱德丽丝时至今日的所作所为，却只能证明一件事。

相比于人类，或许人形的爱才是真正的爱。因为她们永远不会改变，就如同人类写在基因中的本能一般，刻进血肉里的忠诚会成为她们永生追逐的信条。

当爱德丽丝再次转向雪狼时，眼中的千万种情绪都在这一瞬间凝聚成了无上的坚定。

“我会守护我的长官。”她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尽管相比于正扑过来的雪狼，爱德丽丝的动作迟缓的好像一个七旬老人。

“直至死亡将我们分离。”爱德丽丝的指尖闪烁起橙黄色的光，随后不闪不躲的正面迎击了雪狼的血盆大口。

半人高的盾牌嗡鸣着延展开来，在第一时间就撕开了雪狼的上颌，而与之相对的，爱德丽丝的左臂也在发出令人牙酸的变形声，随后在一声闷响中弯折、开裂，仿佛一根被压断的竹子。

透过盾牌撕开的缝隙，她能清楚的看见雪狼的头骨，在盾边锋刃的切割下没有坚持几秒就张开了硕大的口子。爱德丽丝知道，在这一层薄薄的血肉之后，就是它们不论肉体多么强大，却依旧脆弱无比的弱点。

倘若这个距离被毁灭只有几秒钟的人形依旧完整，那么她就算是报废了，也会在彻底断电前的几秒用另一只手捏碎白魇的大脑……但她现在已经没有另一只手了。

随着嗡鸣声逐渐微弱，终究还是武器率先丧失了机能，在白魇嘴下化作几块废铁。

但爱德丽丝并不觉得自己失败了，她创造了机会但无力把握，可她听到了呼呼声，那是早已与她心意相通的人从地狱爬了回来，那是死神的镰刀在掀起风浪。

“咔擦——”

“噗嗤——”

这两个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雪狼的尖牙几乎要把爱德丽丝齐腰咬断，但它的动作还是终究慢了林烨半拍。

而在生死之间的交界处，半拍就足以决定胜者。

就在爱德丽丝的盾锋切开它口腔血肉的那一瞬间，林烨已经宛如鬼魅般出现在了爱德丽丝身旁。他一只手撑住了雪狼即将咬下去的牙齿，而另一只手从它口中插进上颚，透过已经破碎的颅骨，毫无悬念的捏碎了白魇唯一的大脑。

雪狼的身体软了下去，无力的倒在一边，而被它咬在口中的林烨与爱德丽丝也被一并拖到在地，再无半点声响。

月光洒在雪狼巨大的躯体上，让白魇洁白的外骨骼多了几分苍凉，而随着它头颅被一点点搬动，林烨终于抱着爱德丽丝的半身从那张堪比轿车车门大小的嘴里挪了出来。

是的，半身。

在雪狼倒下的瞬间，无暇分心的林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爱德丽丝的腰肢被尖牙刺穿，随后在倒地的摩擦中再也坚持不住，最终分崩离析，从腰间被一分为二。

林烨看着爱德丽丝的双眼，沉默半晌依旧难以开口，最终还是爱德丽丝虚弱的牵了牵嘴角，第一次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但还没等到她的话语从口中传出，远处的卡美洛便传来了一阵响彻天际的崩塌声。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