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众官员来说,这一道圣旨实在是太过突然了,倒不是说这些人认为天子一定不会支持李桓,而是年前那一波百官弹劾李桓的浪潮实在是太大了。
无数的地方官员齐齐上书,那声势换做是他们的话,绝对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毕竟天子也不是傻子,明知道天下百官反对变革之事,还要同百官对着干。
这也是百官今日上朝为什么普遍都显得那么轻松的缘故,可是谁曾想转眼之间,天子便是出乎他们的意料颁布了这么一道旨意下来。
一时之间一众官员都愣在了那里,看着手中捧着圣旨的高凤,全场寂然无声。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李桓上前一步,冲着天子恭敬的拜了下去高声道:“臣谨遵陛下圣谕。”
随着李桓出列叩拜天子,就见勋贵行列之中,以英国公张仑、成国公朱辅为首,哗啦一下数十名的勋贵也是齐刷刷的站了出来,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表示勋贵集团同李桓站在一起。
而百官行列当中,身为内阁阁老的王阳明也是缓缓的站了出来,冲着天子拜下,以自己的举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如果说只是勋贵集团支持李桓的话,那倒也罢了,文官集团根本就没怎么将勋贵集团放在心上,毕竟这么多年来,勋贵集团早已经被他们文官集团给压制的没有多少存在感了。
哪怕是此番因为李桓的缘故,勋贵集团隐隐显露出复兴的征兆,但是长久以来的惯性认知还是让文官集团瞧不上勋贵集团,根本就不将勋贵集团放在心上。
但是王阳明却是不同啊。
做为天下间有名的一代大儒,王阳明不管是在官场还是在士林之中那可是有着极大的影响力的。
纵然是王阳明身上隐隐的有李桓同党的印记存在,可是因为王阳明自身才学的缘故,对于王阳明的名声影响其实并不大。
勋贵集团支持李桓,文官集团倒是不担心,但是王阳明站了出来,一众官员不禁一个个的为之色变。
随着王阳明站出来,就见百官行列之中,数十名官员也齐刷刷的站了出来。
这些人倒不是要支持李桓,而是支持王阳明,这些官员也可以说是王阳明在朝堂之上的支持者。
毕竟能够入阁做一位阁老,定然要有一些能够为其做事的官员,否则的话若然一位阁老连一些能够帮其在朝堂之上摇旗呐喊的官员都没有的话,那么这位阁老怕也不可能坐稳阁老之位。
本来内阁之中四位阁老,杨廷和、刘宇、王鏊、再加上一个王阳明,四位阁老在朝中各有一股属于自己的支持者。
对于李桓赋税改革之事,杨廷和、王鏊持反对的态度,刘宇的态度不太明朗,但是只看年前那一波弹劾李桓的官员当中有不少刘宇一系的官员就能够窥探出一二来。
但是随着王鏊被天子罢黜,内阁之中便只剩下了杨廷和、刘宇、王阳明三位阁老,自然而然一位阁老的意见也就显得更加的重要起来。
如今王阳明站出来支持李桓改革,这便意味着李桓在朝堂之上有了帮手,天子想要推行改革之法,所需要的支持者也就有了。
在这种情况下,纵然是他们再如何的反对,也不可能再让天子改变主意。
毕竟若是满朝官员尽皆反对的话,那么便是天子亲自下旨,只要没有官员前去执行,便是天子也是无可奈何。
现在王阳明以及其手下的官员显然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一道道的目光神色复杂的落在王阳明身上,甚至不少官员此刻已经是将王阳明视作了他们文官集团的叛徒。
“王阳明,你……”
有官员忍不住指着王阳明怒喝起来。
只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坐在那里的天子陡然之间怒喝道:“大胆,王爱卿贵为朝廷阁臣,大朝会之上尔岂敢这般无礼。”
天子震怒,那名官员直接被吓得跌坐于地。
目光从那官员身上略过,朱厚照看向一众官员,将一众人的神色反应看在眼中缓缓道:“税赋改革势在必行,朕圣旨已下,此番税赋改革由李桓卿家主持,王阳明阁老协助李卿,但有胆敢阻挠变法者,朕定然严惩不待。”
一股天子的威势弥漫开来,竟然让不少人下意识的低下头去不敢同天子对视。
“退朝!”
一般而言大朝会更多的是在于一个仪式感,真正的大事也未必需要在这大朝会之上商讨,此番朱厚照借着大朝会直接宣诏,完全是向天下官员表明自身的态度,他要让百官知晓他这位天子是支持变法的。
此时既然目的已经达成,加上一众官员这会儿正一个个的心思复杂,思绪万千,朱厚照直接宣布退朝,等到有官员反应过来,天子已然在高凤、丘聚等内侍的簇拥之下登上銮驾准备离去了。
这个时候就算是有官员再想说什么,却也是没有机会了,难道说还要拦下天子的銮驾不成?
随着天子銮驾离去,很快百官便反应了过来,一些老资格的官员可以算得上是几朝元老了,甚至有些人都可以说是王阳明的前辈。
这些官员一个个的神色复杂的看着王阳明,有人忍不住上前冲着王阳明道:“王阳明,你可知道你做了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变法将会给我大明带来什么样的凶险吗?如果说因为此番变法导致我大明社稷倾颓,那么你王阳明便是我大明的罪人,你将名留史册,遗臭万年……”
看着眼前这位头发花白,可以说是自己父亲的故交的官员,王阳明只是神色坚定的道:“顾老大人,守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大明已经是到了不得不变革之时,若是不变法图强的话,那才是真的有社稷倾颓之危!”
那位顾老大人闻言不禁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王阳明,本来以为自己当头棒喝能够让王阳明迷途知返,结果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决然。
勐地一挥衣袖,顾老大人直接冷哼一声道:“好,好,老夫定然会亲笔书信于你父,老夫要问问他,到底管不管你这个逆子!”
一旁的李桓闻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本来众人的注意力还在王阳明以及这位顾老大人的身上,结果李桓这么一笑,一下子就将众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来。
看到李桓一脸忍俊不唆的笑意,那位顾老大人不禁面现不屑之色道:“奸贼,便是你这奸贼蛊惑陛下,妄图坏我大明江山社稷,老夫纵然是死了,也不会让你如愿呢。”
李桓只是澹澹的瞥了顾阳一眼道:“我说顾老大人,你还是多活些日子吧,不然的话你新纳的那几房小妾岂不是又要劳烦你那几位公子多多操劳了……”
李桓这话可是一点都不客气,那是一点都不给顾阳留什么脸面,一开口便将顾阳给呛的面色胀红,颤抖着手指着李桓尖声道:“奸贼,尔安敢辱我,老夫同你拼了。”
李桓竟然暗讽他那些妾侍与其子不清不白有奸情,这简直是在打脸顾阳。
要知道顾阳可是号称理学大家,言行举止之间最重理法,现在被李桓揭短,顾阳疯了一般向着李桓扑了过来。
而四周不少官员听了李桓的话反倒是眼睛一亮,再看扑向李桓的顾阳的时候眼眸之中便是闪烁着异样的神采。
众所周知,李桓执掌锦衣卫,而锦衣卫监察百官,号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如果说是其他人爆出这般的桃色绯闻的话,他们或许不信。
可是既然是出自李桓之口,那便意味着李桓所讲十之八九便是真的。
顾阳乃是一代理学大家,可谓是名声在外,但是顾阳却是有一个爱好,那就是自命风流,喜好美色,单单是为人所知晓的妾侍就足足有二三十人之多。
而顾阳不久之前尚且以七十余岁的高龄新纳了一房妾侍,据说那妾侍正值豆蔻年华,不知多少人暗地里羡慕顾阳老当益壮。
结果现在李桓却是爆出那么大的一个新闻出来。
历来似这等桃色新闻最是惹人瞩目,果不其然,这么劲爆的消息一出,不少官员甚至都抛开其他的心思,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看起顾阳的热闹来。
顾阳虽然说身子骨健硕,但是再怎么说也是七十余岁的人了,这会一副发狂的模样扑向李桓,李桓只是轻轻一个闪身便是避开了顾阳。
顾阳发疯的追赶着李桓,却是连李桓的衣角都碰不到。
“奸贼,奸贼,安敢辱我……”
一边追着李桓一边大喊着,却是不知自己那一副模样别提多么的狼狈了。
有官员似乎是不忍顾阳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出笑话来,连忙上前将顾阳给拉住劝慰道:“顾老大人,李桓之言大家伙怎么会相信他,他这分明就是在坏大人的清誉啊。”
可是话是如此说,但是看四周的那些官员的神色反应,分明是没有怀疑李桓话的真实性啊。
顾阳显然也是察觉到了四周一众人的反应,只感觉脑袋嗡嗡做响,下一刻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不好了,顾大人昏过去了。”
几名官员连忙七手八脚的将顾阳给扶住,这要是直接摔倒在地的话,怕是没事也要摔出个毛病来。
李桓一句话直接将场面给搅乱,而从旁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的杨廷和不禁轻叹一声,上前一步朗声道:“诸位,顾大人身子不适,须得前去就医,陛下既然已经离去,今日大朝会便散了吧。”
以杨廷和的威望,在百官之中还是有着极高的号召力的,此时杨廷和这么一站出来,登时许多官员便如同寻到了主心骨一般。
百官退散,许多官员直接是围在杨廷和身边,就那么簇拥着杨廷和离去。
看着百官离去,尤其是被抬着离去的顾阳,王阳明不禁一脸苦笑的看向李桓道:“李大人这又是何必呢!经此一遭,只怕是顾大人就此要声名扫地,沦为京城百官的笑柄了。”
李桓带着几分不屑道:“名声扫地算是轻的了,他顾阳的所作所为若是李某全都给他爆出去,他非得身败名裂不可。”
天下官员又有几人是干净的,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李桓执掌锦衣卫,对于许多官员的德行实在是太清楚了,那真的是表面一套,私下里又是一套。
看王阳明那一副苦笑的模样,李桓笑着道:“先生大可放心便是,便是到时候令尊要怪罪的话,那也只会怪罪于我。”
王阳明摇了摇头道:“家父一向教导我忠君报国,今日之事倒也不会怪罪于我,只是阳明颇为感叹,顾大人临老却是要遭此一遭。”
李桓澹澹道:“那也是他咎由自取,连一室之家都充斥着蝇营狗苟,能有什么治国理政之能。”
倒是一名武将满脸好奇的凑到李桓边上道:“大人,难道说那位顾老大人家中真的……”
这位武将也算是李桓的铁杆支持者了,因为李桓而得以进入朝堂,那就是天然的李桓一党。
先前那些官员针对李桓,一些支持李桓的武将要不是事先李桓吩咐的话,怕是早就压制不住脾气跳出来同那些官员对骂了。
这会儿有关于那些文官的桃色新闻,这些将领别提多么的兴奋了,甚至他们一个个的心中打定了主意,关于顾阳的桃色绯闻,他们必须要帮忙宣扬开来,务必要让所有人都知晓。
瞥了那将领一眼,李桓道:“我说假的,你信吗?”
那将领当即便是嘿嘿一笑道:“末将不信,就看那老东西一副恼羞成怒的模样,完全就是被人揭穿之后的本能反应,要我说的话,他怕是早就知晓,或许人家父子还自得其乐,颇为享受呢……”
就在这将领一副看透了一切的模样的时候,四周静悄悄的,一道道的古怪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其身上。
李桓更是神色古怪的看了对方一眼,轻咳一声,神色之间带着几分郑重之色向着王阳明道:“还请先生与我共商变法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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