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还是看不清人影,时至半夜,原本无风天气不安宁了——夜里起风。
民间早有说法是:“夜里起风夜里住,五更起风刮倒树。”吹得树枝与单瘦树干左右攀附,本有木秀于林愿望,奈何风摧之。
临时指挥营刘世焱和留守指挥官商讨作战情况,“武江沿线所有防哨岗撤回不足派出三成队伍,日军行动规模由此看是全面沿江拉开。”其中一位营长说道,其他在场人等说完也报己方战况。
“百姓撤离到那里位置?”刘世焱问到。
“大队伍夜行,撤离速度太慢,北上不足十五里。”电台员回答“这样走到天亮也只能赶30里路。”
“十六团能打苦战出名,30里路不安全,50里路到乐昌才有周旋机会。沿江阵地已经全部交付出去,现在有两个未知是日军畏首不前,一个是不知我们是多少部署兵力,二是不知沿江地形。”讲到这里稍作停顿后,“那么我们也有两个不确定,一不确定这是否清风厅日军决战性攻击,二不确定是否有迂回部队正赶往后方。所以我们要放弃两块守地,即十里亭和武江沿岸转战重阳北边一线。”
这话一出就有人反对,“还没有打就弃两块阵营,真是窝囊,十里亭还有不愿意走滞留百姓!”
刘世焱在地图上抹开,讲“十里亭这块地势开阔且与武江战区隔江对望,而日军早就占领过浈江南面地区,要是迂回作战从上游直接能偷袭此地。而部队撤离后十里亭再无守卫,而留守百姓就等长枪大炮敲响他们的固执吧,现在情况是保护十六团就保护不住十里亭。”
见众人都沉默,刘世焱叫嚣起来,气势压人:“你们听着,打仗是要付出人命。手无寸铁百姓有生存机会,但是手无寸铁军人是少有生存机会,这时候都要用流血头颅震威。”
临时指挥营里刘世焱端着瓷盅,半杯土半杯水上下泾渭分明,喝完水把土全部倒地上,挂壁泥土在内壁上留下起伏不一线图。
向学过来报道:“百姓已经疏散完毕,请指示。”
“你属101情报科,我是陆军部队,协作关系没那么多指示。”刘世焱回答“你怎么没跟一起撤离,回来做什么?”
“看有什么我能做的?”
“接下来战场事情我们十六团来,你走吧。山高路长,望保重!”
“回香港是不能走,到重庆去。估计去重庆后一个人风景不看够,我静不下来。”
“我还挺喜欢你,一人知己足平生。”刘世焱袒露着讲,如人生导师般。“武汉沦陷,101属你们头儿陈科长当时与日方特工上川猛夫交手过,惜败。去看看这些头号人物怎么玩计策,在加上湖北政府1937年西迁恩施,恩施临近重庆,可比香港要有趣。”
临行前,刘世焱拿出燃烧过半蜡烛,打开马灯罩点燃放在指挥营东面。“现在时值仲秋,在东海沿江地区都有祭拜月神传统,点燃蜡烛朝月亮方向,有需要摆祭品如干饼、瓜果。不过现在祭品找不到就用杯子倒出泥巴捏个形状代替,来你也捏个。”
向学本想捏苹果,就搓圆放在红烛旁边,看刘团长捏一块薄饼手艺更糟才算找到安慰。
夜风是压着地面吹,风力越来越强,蜡烛火焰吹歪斜一边。烛泪从火焰融化缺口流出到地面凝固。
“虽然今日无月,夜风如此大不宜赶路,不过明天这里会变成修罗战场。能多远走一步就安全增加一分。
“此夜有风穿档过,有诗助兴才美满。想到苏东坡《百步洪》来增将军兴致。”
“好,来。”刘世焱双手作邀请手势。
长洪斗落生跳波,轻舟南下如投梭。
水师绝叫凫雁起,乱石一线争磋磨。
有如兔走鹰隼落,骏马下注千丈坡。
断弦离柱箭脱手,飞电过隙珠翻荷。
四山眩转风掠耳,但见流沫生千涡。
险中得乐虽一快,何异水伯夸秋河。
向学一口气念完,苏东坡这诗句写快意境无人可及,读出壮气魄、开胸怀、真潇洒。
“我虽武夫,听你念出真心好辞。这兴致我收下。”
战壕里士兵合眼着,在不远出炸弹只要溅起泥土飞不到身上就有必要打盹,大头兵守在哨岗上看敌军行踪,突然跳下去在战壕一个个拍醒战友。显然都是久经沙场老兵,醒来就四散开来各自爬到战壕处,步枪架起对着黑暗蠕动任何东西,草丛被分开又合上显然不是刮地风吹开。手榴弹扔出去炸开,粗暴声音夹杂人惨叫声,火药亮光照亮周边方寸地方,有出现一人、两人、三人、四人……
“打~”步枪喷出子弹,再次上膛卡掉弹壳,只见黑夜里如同萤火虫迅速飞翔来去,有打在土地石头上,有打在人身上。交锋不到一刻又停下来,不知是敌军撤退还是全部被歼灭。突然安静能听到地头风吹草动、吹树动声音。
“换第二壕沟,这里壕沟上头搭上几杆废枪,牺牲兄弟帽子也堆个土堆放上去。”以假乱真防守是因为兵需不足。
换人值岗,其他战友分地段睡觉,只要还活着睡觉、吃饭两件事情非做不可。正如莎士比亚说:一切有生之物,都少不了睡眠的调剂。
远处战线不时传来轰鸣声,血色残光闪烁,噼啪枪声不断。士兵们看到这些倒是心头安慰,因为这只要还和自己所处位置保持平行线那么敌军就还没有深入,后背还很安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