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九年六月初十,萧陌站在了山海关城头。
看着这座失而复得的雄关,萧陌百感交集。
当年修筑这道关卡实在太过用心,以至于近卫第一师调集了全师二十余门火炮对着城门猛轰,以及挖地道放火药爆破,竟然都没有将关门轰开。作为城墙最为薄弱的环节竟然都没打破,其他包砖夯土墙段更是没有什么指望。
眼看东虏两红旗在山海关守得固若金汤,两黄旗主力绕过了山区,从锦州杀向宁远,一时间辽东局势风云突变,第二师反倒成了深入敌军包围之中的孤军。
而且宁远不同天津,可以建立水城与海运通道直接连通。东虏在将近十里的空白区域保持绝对优势兵力,导致守军只能从外围据点撤退,婴城固守。
两白旗最终还是与两黄旗取得了联系,从绝境之中杀出一条血路,迫使萧东楼退守大营。在付出极大代价之后,多尔衮带着侍卫亲随渡过兴城河,与两黄旗合兵一处。
常志凡和朱睿死守宁远,依靠热气球带来的先机,掌握了清军进攻节奏和主攻方向,一次次打退了东虏的进攻,最终打得东虏战意消退,又见河西残存的大部队已经被明军主力击溃、俘虏,只得退回锦州,抓紧时间修整一番,分配粮食,为过冬做好准备。
如此一来,两红旗算是被抛弃了。
失去了与多尔衮的联络之后,代善知道大事不妙,在山海关蠢蠢欲动。然而萧陌拿厚厚的关墙没有办法,代善也不敢出城与士气旺盛的第一师野战。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萧陌顾惜战士性命,一直不肯用人命去填,代善未必能撑得到今日。
最终。代善与博洛派出了亲信,悄悄前往萧陌营中,劝萧陌效仿辽镇,养寇自重,并且还用上了“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典故,显然也有挑拨离间之计。
萧陌连人带信送去了北京,只等皇太子的命令。
朱慈烺正全身心地投入在政治改革之中,挑选值得信任的部寺堂官,每天有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与人谈话。辽东战果对他而言,只有大小的区别,而非有无的问题。从最初决定渡海作战开始,这个项目就不会亏本。
“可以许诺他们:只要投降,可以不杀一人。”朱慈烺特别强调道:“包括代善、博洛。”
两红旗在山海关的旗丁、包衣、余丁、家眷。加起来足足十万人,在如今到处需要基础建设的情况下,又是一支奴工苦力队伍。
因为这句承诺,年迈的代善和年轻的博洛最终放弃了孤守山海的壮举,选择投降。
萧陌允许旗中夫妇相聚,登时将最后一点反抗的苗头掐灭。只要有“家”在,谁都不愿意当出头鸟被人第一个干掉。
在原历史时空中,郑成功正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以至于都打到了南京城下,却因为送去了战士的家眷。导致战力崩溃,被满清反扑。
两红旗从旗主代善、博洛到最下面的各个牛录额真、拔什库,却被一网打尽,统统关入囚车,押往北京。最后再将各牛录打散,总参谋部就可以根据各总部、营伍、苦役营的需求进行劳动力分配了。
这些旗丁、包衣中的绝大部分得以留在了他们熟悉的关外。因为宁远有铁厂和矿厂,需要大量重劳力,而他们正好能够胜任这种需求量大而且技术要求较低的工作。另外一部人被送上船,跨过辽海,直接送到了辽南。陈德在那边修筑城堡。开山修路,对于壮劳力来者不拒。
被解救的难民没有必要再数百里路赶回去,近卫一师将他们尽数安置在辽西走廊,开始新的生活。
安置难民的一幕足堪经典,十个局从山海关齐头东向,身后跟着的是上万难民。每到一地,军中文书就高喊一声:谁愿在此世代耕种?
因为开始的土地离山海关更近,都是熟地,所以应者如潮。文书再报出这些地的租税,筛掉一批,让剩下的人自报税额,额高者得。确定之后就发与田地契,制定户口,算是安顿成功。
如此一路东进一路安置,等到了兴城河西岸,难民也就安置的差不多了。原本这一块养活了六万居民的土地,现在分到一万难民手中,人人都宽裕得多。尤其难得的是这些土地十分干净,没有任何财产权纠纷,可以放心地制作契约。
因为这些土地全都属于吴家为首的辽镇武官集团,而他们是再也不可能回来的。
当日崇祯得知辽镇做过走私粮食、资敌叛国的事后,恨不得一刀砍了吴襄吴三桂父子。若不是皇太子劝说时机尚不成熟,说不定杀人抄家的旨意已经跑在半路了。
至于辽镇留在关外的家人、亲戚、故旧……在满清大军扫荡之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是很常见的事。没人知道他们是否被东虏残害,或是掳掠而去。就算过个十年八年,他们突然从某个铁厂、矿厂钻出来,那也是极端小概率的意外。
更何况大明还没有制定《国家赔偿法》的计划,而且他们恐怕也不会被法官认为属于“无辜获罪”的行列。
萧东楼见到萧陌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好颜色,因为在他看来,如果第一师早点解决山海关的两红旗,自己这边的两白旗也就不可能逃出去了。
“说不定他就是故意等两白旗跑了,才劝降鞑虏,收复山海关,踩着咱们的肩膀拿战功。”萧东楼忍不住恶意地猜测道。
曹宁在一旁只是愣了一下,呐呐道:“也不是不可能啊!如此一来,第一师的战损自然就小了!”战损与战果成反比,则战功必然不小!但要就此推测第一师故意拖时间,却也缺乏证据。
卢翘楚干咳一声,柔声劝道:“二位长官,萧陌或许不知道咱们这边的战况,说不定他还以为咱们能歼灭两白旗呢?这事啊,就跟射箭一样,咱们自己射偏了,只能找自己的原因,可别找人家的茬啊。”
曹宁连连点头,甩开扇子摇头晃脑道:“孟子曰:‘射者正己而后发,发而不中,不怨胜己者,反求诸己而已矣!’卢训导说得甚是!”
卢翘楚摆出一张笑脸,眼看着曹宁被萧东楼一脚踢翻在地。她就是因为怕萧东楼听不懂才说的大白话,否则以曹宁一个十数年不读书的生员,哪里能够在她面前掉书袋。现在她已经渐渐喜欢上了这种略带匪气的第二师特性,比之严厉酷杀的辽东师不啻为天壤之别。
“萧陌肯定是知道咱们没打下来的,总参那些参谋就是狗肚子藏不住二两香油的货!生怕人家不知道他们耳聪目明!迟早因为泄密一个个叫锦衣卫抓了!”萧东楼犹自不忿。
“锦衣卫管这事?泄密是军情司、五军督查司、五军都察院管的!”曹宁从地上爬起来,也是一脸气愤:“你有本事去告他呀,你咋不去告他呢?”
萧东楼被曹宁这一挤兑,也不说话了,只是重重摸着自己脸上的伤疤发狠。
萧陌的确没有任何过错。他若是能配合第二师作战,那是他有大局观。他只看重山海关第一师的战绩,控制战损,这也是他的本职工作。说到底萧陌的任务是夺取山海关,军令中没有任何一个字让他来配合第二师作战。
反倒是第二师自己,在此次宁远之战中不断得到增强,最后已经达到了两个师的兵力,最终还是没能拦住两白旗。虽然在兵力上始终处于弱势,但也可算是战史上的污点。
而且因为两白旗奋死相抗,死了绝大部分的壮丁、难民,以至于第二师最后的战果收获都十分难看……除了那些财物。
多尔衮狼狈渡河时,只能抛弃两白旗在关内收刮来的各种财物,甚至连布帛、粮食之类的民生必须品都丢弃不顾。如此说来,第二师也算完成了朱慈烺最根本的作战计划,让东虏不死也脱了层皮。
“我倒是从训导部听到一个消息。”卢翘楚轻声道。
作战室里的紧张气氛登时冰释,萧东楼与曹宁都望向卢翘楚。
“第一师很快就要调回京师负责京畿防卫,萧陌奉命午门献俘。”卢翘楚道。
午门献俘啊!那可是武人的毕生荣耀!
萧东楼与曹宁登时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蔫搭着脑袋。
“我师恐怕要……”卢翘楚的目光在两人紧张的面容上打了两个转,终于忍俊不禁飞快道:“要扩编为近卫第二军啦!训导部已经在准备派遣训导官和军官升职、加衔谈话了。”
萧东楼和曹宁在短暂的惊诧之后,旋即振奋起来,再次斗志昂然起来。
只要第二军扩军,就意味着接下去的主攻方向仍旧是东方,而且距离重获“天雄”称号更近一步。
“我这就去组织人手做锦州攻防计划!”曹宁站起身,大声宣布道。
“速速做来!”萧东楼也高兴叫道,浑然忘了之前的颓唐:“待老子光复了沈阳,抓了伪帝,也要去午门献俘!”(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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