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州位于河南省中西部,北有巍巍嵩山,南依茫茫伏牛,西临古都洛阳,东望黄淮平原,是开封、洛阳、南阳等重镇的交汇口。因为汝州也是上好的窑口,北宋末年在这里开烧汝瓷,专供宋室御用。再加上汝州有百里煤海之称,往来商贾云集,交通便捷,实在是不下于洛阳、南阳的重镇。
也就是因为朱慈烺的身份高绝,若是一般的穿越众,哪里有资格挑三拣四,能得汝州作为根据地都是一桩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即便在河南遭灾严重的年景,汝州也依靠着伏牛山的雨水多少有些许粮食收获,是河南少数可以自给自足,甚至略有输出的粮食产地。孙传庭将这里作为大军屯粮之所,的确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崇祯十六年九月十五日,从早上开始,身穿大红胖袄的官军便出现在了汝州百姓眼中。这些官兵军纪严明,行军时没人说话,驻扎时没人喧闹,就连从百姓家里讨水喝都不忘帮忙干点杂活,实在是颠覆了汝州百姓对官兵的认识。
尤其是孙传庭的秦兵刚刚过去,两相比较之下,这支官军就格外让人惊诧。
十五日下午,萧陌已经将右军部司局展开,展开汝州防御,另外派出一个局前往汝阳,确保侍卫营与洛阳之间的联系通畅,同时依托山地建筑工事,对将来可能北上的闯贼进行阻击。
萧陌自己并不认为这很有必要,但是太子殿下专门下达了汝阳防御令,那就不能做。他从佘安的第五司里抽了一个局,也是自己比较熟悉的属下,甄飞宇,率部前往汝阳修缮城防。建筑野外工事。
萧陌本人必须抓紧时间在巡视汝州城,甄别迎驾的汝州官员、乡绅、老人,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全。这也是东宫侍卫营的根本职责,考虑到许多军官都是出自锦衣卫,在保护方面做得反而更加得心应手。
朱慈烺一直听了吴甡对于汝州的介绍之后,方才将汝州与未来的平顶山市联系起来。如今当然没有这个行政区划。但中原煤仓的称号却已经展露出来。从热值上而言,煤炭比木炭要高许多,是钢铁产业不可或缺的生产资料。即便进入电气时代,煤的战略意义仍旧不可轻忽。
“有粮有煤,若非乱世,真是一处值得着眼的好地方。”朱慈烺回首望了望被抛在身后嵩山,那里还有巨大的旅游资源等待开发。不过之前从少室山下过的时候,吴甡倒是提到了一座风穴寺,始建于东汉。据说万历年间最为鼎盛时,曾有僧众过千人,房舍三百余间,是与白马寺、相国寺齐名的千年古刹。
吴甡知道朱慈烺与道士走得较近,故而也只是这么一说,并没有特别推荐的意思。朱慈烺前世今生都是工作狂,对于旅游休闲从来不放在心上,眼下决战在即。更是不会分心去探古访幽。
“殿下所言甚是,”吴甡附和道。“只可惜没有屏障,乃是南北通衢之地。”
“若是能南下取得湖广,控制长江水道,这里就可以休养生息了。”朱慈烺叹了口气。
吴甡也只得无奈笑了笑。
谁都知道荆襄好,若是能得两湖之地,天下也就定鼎了。还用得着说别的么?打不过李自成、张献忠,什么都是空话,只能对着宝地流口水。
如今态势,张献忠已经向蜀中进发,李自成手下上将数十。兵员十余万,此刻引而不发还不见什么厉害,一旦汝州之战得胜,立刻就能打进潼关占据西安。
朱慈烺对敌我实力有明晰的认识,知道此刻已经挡不住李自成的大军,故而此番只求拖延李自成的脚步,同时淬炼自己的班底。非但军队需要战火洗礼,就是侍从室的幕僚们,也得成为治理民政的官员,否则东宫新政就无从推广,对整个国家来说也就没有丝毫意义。
“殿下,前面就是州城了。”田存善远远看到招摇的旌旗,连忙回去禀报。
“的确。”朱慈烺眺目远望,也看到了熟悉的军旗舒展,以及隐约可见的“萧”字旗面。
大明的军旗复杂繁琐,从代表将军名号的将旗到各营的营旗,乃至代表方位的五色旗,林林总总有五十四种。朱慈烺正是因此而觉得没有改变的需要,在旗帜上没有下什么功夫。不过此时与萧陌小别重逢,换了个角度,却觉得将旗太过于有个人色彩 ,不利于军魂传承。
“殿下,是否要换上甲胄?”田存善问道。
朱慈烺这些天穿着裁减过的胖袄很习惯,至于铁甲却是没必要时不时穿在身上。真要是到了他都得甲胄不离身的时候,恐怕距离彻底灭亡也没几天了。不过为了鼓舞军民士气,此刻装装样子也是必须的。
朱慈烺示意田存善等人给自己着甲,一边对吴甡道:“孙传庭宁可冒着被斩首的危险都不肯回来,前面是不是真的到了走不开的时候?”
“孙传庭虽然没回来,却也没继续进兵,应该还是对殿下的令旨有所顾忌。”吴甡在一旁看着太子穿甲,一边说道。
朱慈烺很快就穿好了铁甲,外面套了对襟棉甲,换上避雷针一般头盔,上面还悬着一面三角小旗。他想了想,觉得头盔上的那面三角旗实在丑得厉害,索性又摘下来,扔给田存善:“只留下红缨,这小旗给我去掉。”
田存善自然不会顶撞太子,只要太子不让人把金龙换成泥鳅,他觉得一切都可以接受。
朱慈烺很快就拿到了处理好的头盔,信步往车外走去,棉甲里的铁甲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平添几分威武。
装饰了长角的黑马静静地停在路中央,只等朱慈烺骑乘上去。这才是上好的战马,听话驯服,身上肌肉分明,走动时流畅美观,静立时悄然无声。可惜这种级别的战马只有少数几匹,只能用来当坐骑,无法编练骑兵。
皇明龙旗、飞豹旗、白鹤旗、四方神兽旗……整齐地从朱慈烺身边穿过,只有帅旗大纛跟在后面。天子仪仗对于这些地方百姓来说充斥了震撼,只觉得旌旗蔽天,走也走不完似的。
就这还是朱慈烺几次三番删改了的仪仗,若是按照礼臣坚持的规矩,现在恐怕才走了一半路程。
朱慈烺骑着精选出来的骏马没走几步就停下了,从城门口到他驻足的地方足足有三五里路。现在该是地方官员带领乡绅宿老前来拜谒的时候,朱慈烺接受他们的跪拜,然后喊“兴”让他们起来就行了。
这套流程在沿途的州府已经演练过了多次,朱慈烺对此轻车熟路,倒也不觉得麻烦。何况现在在汝州都是一些芝麻绿豆小的官员,真正的地方军政大员此刻都在孙传庭幕府之中,还没来得及赶回来。
谁都不知道皇太子进兵的速度竟然这么快!只二十余天便从北京赶到了这里。
朱室在汝州没有宗藩,这也是许多地方官员以为朱慈烺会先去洛阳的缘故。起码在洛阳还有福王府的遗迹可供驻跸,但是汝州却连个匹配太子身份的居所都没有。
满清皇帝可以毫无压力地住在地方乡绅家里,世人皆以为亲民,但在明朝却会被御史言官说成是霸占扰民。这是因为我大清所有百姓都是皇帝家的奴才,整个中华都是爱新觉罗家的私产,但明国却是天子与士人共有天下。
至于官衙,那更是权力的象征,就算是皇帝亲自来了也不能随意剥夺。
天家近亲要想出京,沿途只能驻跸藩王、郡王府,或者临时搭建的行宫,虽然不知道是哪代皇帝定下的规矩,但文官就是这么认准了不肯回头。朱慈烺此番抚军,朝中也少不了想看笑话之辈,其中第一个笑话就是:看你娃住哪里!
“汝州没有宗室么?”朱慈烺好奇问道。
从太祖至今,明朝宗藩略近二十万之众。仅在嘉靖年间,河南一省就封建五王,郡王八十,将军、中尉、郡主、县主、县君一千八百九十人,冠绝天下。汝州这么好的地方,怎么可能是空白呢?
汝州府颤颤巍巍上前秉道:“殿下,汝州原本也有镇国将军、中尉,只是、只是之前城陷,宗室为贼人屠戮殆尽啊!”说着说着,这位知府大人竟嚎啕大哭起来,身后百姓跟着哭成一片,如丧考妣。
朱慈烺颇为吃惊,宗藩名义上是不能过问地方军政事务的,这也是奉天靖难之后形成的传统。为何汝州府的宗室如此受百姓爱戴?
“民间习俗如此,殿下不用当真。”吴甡换了朝服,仍旧是飞鹤补服在胸前,整个人都有了气势。他见太子似乎有所迟疑,便走到朱慈烺身后,低声提醒道。
朱慈烺这才将一口气顺下去,已然不悦道:“汝州府,既然城中原有宗室,就择其故居驻跸。”
“臣等已为殿下亲扫出原镇国将军府邸……”
“可。”朱慈烺受不了这位知府一脸哭腔地说话,挥手打断,一振缰绳就往城里去了。
田存善身为典玺官跟在太子身侧,见状连忙高声叫道:“皇太子殿下起驾!诸人回避!”(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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