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在场的人当中对于这个“来闹事者”的身份最为惊讶的,并不是棠溪,而是刚才被陆垚打了一拳的那个大汉。
虽然他现在做了工匠,不过在此之前,他可是干过镖师的,也是因此和棠溪结识,后来他厌倦了打打杀杀的生活,到了汴梁城中后,开始琢磨起了手艺活,说来也奇怪,一直沉迷于武功的他竟然做起建造工匠来也是得心应手,很快,在汴梁城中也有了一定的名气。
小到寻常人家,大到一些富豪豪绅家中的装修,也都会找到他。
不过,要说他因此就成为了这京城之中首屈一指的建造师,那也未免有些太抬举他了。众所周知,我们国家从古至今,都是讲求个人情,也就是人情社会。在做镖师的时候,这大汉帮助过棠溪,而当陆垚告诉棠溪希望他找一些汴梁城中颇有名气的工匠的时候,棠溪也自然没有忘了提拔一下自己的这个多年好友。
大汉自然十分感谢棠溪给自己这个机会,其实放在之前,大汉是有几分瞧不上棠溪的,一个镖师,后来竟然沦落成了难民,还不如自己做点手艺有本事。只不过谁能想到机缘巧合之下,棠溪竟然结识了陆垚,后来带着他的那些兄弟直接给陆垚当起了贴身保镖和官家,两个人的地位可以说发生了两极反转也丝毫不为过。
对于陆垚,棠溪倒是鲜有耳闻,他一没有足够的钱财支持自己去樊楼消费,二来他也不喜爱读书看报,所以对于陆垚的造纸厂和印刷术甚至于写出来的《石头记》也不感兴趣。
不过,陆垚的炼铁厂和水泥厂,还有彩票业,倒是让大汉对自己的这个金主有些另眼相看。说起来,大汉买彩票,还中过一次二等奖,当他从棠溪的口中得知自己的金主竟然就是这位陆垚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说不定通过这次给陆垚建造这个钱庄,自己也能得以进入到陆府去,听身边的工匠们说,这陆垚是个出售阔卓的主,而且是横空出现的富豪,最近在汴梁城中可以说也是大户了,甚至有的人说,曾经看见有马车车队一车一车的往陆府送钱去,可想而知这陆垚一定是个财大气粗的人。
若是这一个工作好好完成了,自己将来作为工匠,应该也能出人头地,至少应该跟棠溪混的差不多才是吧。棠溪这边也正是看准了大汉的这种功利心,才让他也加入到了这次的建造队伍当中来,不然以大汉现在真正的名气,在这个队伍当中,可以说是最为拉跨的一个人了。
棠溪给大汉机会,和陆垚找到折克行让他参与军训,其实都是出于对朋友的帮助。
在大汉心中,已经给陆垚的形象做了一个基本定位了,大肚翩翩,面容冷峻,极有心计,应该是个中年男人,年龄在三十五岁左右才是。
所以,在面前这个其貌不扬,身材消瘦的人出现的第一时间,在场的所有工人,包括大汉,都认为这人是来闹事的。
既然如此,自己摆平这个人,不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么。
然而,人不可貌相,大汉本以为能轻松搞定这个家伙,不成想这人虽然看上去瘦小,但是十分轻松的就躲开了自己的攻击,反手又朝着自己的腹部来了一拳。
在其他人看来,这闹事的人打在大汉肚子上那一拳的力道并没有那么大,他们甚至觉得大汉被打飞出去捂着肚子惨叫有点过于示弱了。
那是因为,他们不是当事者,丝毫体会不到陆垚这一拳的威力,虽然在外人看来他没怎么发力,但陆垚天生神力,这一拳的力道,只有承受了这一拳的人才能体会到。大汉中了这一拳,只觉得自己这早上和中午吃得东西,都要随着腹部这翻江倒海的疼痛全都吐出去了。
而且,他竟然在那个闹事者的拳头打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一抹微笑。
那样子分明是在说,他已经留手了。
大汉从未想过,如此瘦弱的一个人这一拳的力道竟然比自己当镖师的时候打出的一拳力道还要大。
后来发生的事情,更是让大汉错愕不已,棠溪到场,告诉所有人,这个刚才打了大汉一拳的人,竟然是这帮人的金主,陆垚。
众人吃惊之余,还是迅速地都凑了过来,给陆垚鞠了一躬,陆垚这边也是表示,自己今天也是没打招呼就过来了,造成了一个误会,大家也不要介意。
要说当下内心最五味杂陈的,就应该是大汉了,因为他刚才差点打了,不,应该说是已经对陆垚出手了。
在场的工匠们渐渐开始幸灾乐祸起来,在他们看来,这大汉这下完了,最少也应该被清除出工匠队伍才是。
陆垚这边,介绍完自己之后,看向了站在那里捂着肚子不知所措的大汉,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汉一听,连忙答道:“在下,张牟。”
陆垚回过头去看了看棠溪,见棠溪看张牟的眼神复杂,于是说道:“你的朋友?”
棠溪额头上的汗珠都出来了,但是他是个直性子的人,说道:“是的。之前做镖师的时候结实的,他救过我的命。”
“原来如此。”陆垚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大汉的身旁走去,接着,竟然是用手捏了捏大汉的肩膀,说道:“嗯,果然是个练家子,只不过,你这工匠的手艺,做的怎么样啊?这工匠和镖师,可以说是隔行如隔山啊。”
张牟也没含糊,说道:“陆公子,在下虽然是镖师出身,但是自从到了这汴梁城中之后,就一直在做工匠,手艺虽说比不上在场的诸位,但是也还算过得去。”
陆垚点头,说道:“嗯,我就喜欢实诚人。”
随后又是看了看棠溪,接着说道:“若是给你个机会,让你做我的贴身护卫,你可愿意?”
众人皆是有些吃惊,这金主果然不是一般人,按照常人,刚才敢对自己动手,
早就清出去了。
陆垚之所以这么说,是看中了张牟的体格,虽说刚才自己那一拳有留手,但是也用了八分的力气,因为他不知道这大汉实力如何,他必须要一拳能够解决问题,至少要让大汉没有能反击的机会。不成想,虽说这大汉是被打飞了出去,但是从他现在的情况来看,受了自己如此强力的一拳,看上去除了肚子有点疼之外没什么其他的问题,说明此人的体质极强,和棠溪都可以一较高下。
棠溪现在虽说算是陆垚的保镖头子,但是渐渐地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类似管家的角色,每天要忙活的事情也很多,有时候也会出现陆垚身边没人的时候,而他的那些手下呢,遍布在城中,在彩票站、印刷厂、酒楼,都有棠溪手下的兄弟在保护,这也是为什么到现在,也很少传来陆垚手下的这些地方出现闹事消息的原因。所以,一时间,陆垚身边也没有一个专门负责自己安全的人存在,于是这就看上了张牟,他和棠溪的关系看上去十分要好,以后张牟负责自己的人身安全,棠溪负责帮自己处理产业方面的事情,岂不是很完美。
陆垚心下这这么想着,却听张牟那洪亮的声音传了过来。
“感谢陆公子抬爱,只不过现在某不能接受。”
这话一出,包括陆垚和棠溪在内的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对于像张牟这样的人来说,要说是一步登天,也没什么问题,他竟然拒绝了?
陆垚也是有些疑惑,说道:“为何?”
张牟继续说道:“在下没有为陆公子做过任何一件有功的事情,所以不敢担此大任,至少,要等我帮公子将这个钱庄建立好之后,若公子到时候觉得满意,再行邀请,某定当效力。”
张牟此番发言,真是堪称职场典范,既拉高了自己的形象,又给了陆垚一个台阶,意思是并不是陆垚给出的条件不够好,而是张牟现在没有什么东西能拿出手来配得上陆垚的邀请。
虽说陆垚在现代也是见惯了职场这些事情的人,但是现在听张牟这么说,也难免不会动容。
棠溪在一旁也是凑了上来,对陆垚说道:“公子,张牟是个老实人,他既然这么说了,咱们倒不如尊重他的选择,等到这钱庄成立之后,再让他到您身边来伺候,那个时候,也能服众。”
棠溪这一番话的确有道理,于是陆垚笑了笑,说道:“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成全你,钱庄建成的时候,就是你到我陆府报道的时候。”
张牟这边朝陆垚深深鞠了一躬,说道:“遵命。”
一场误会风波就这么过去了,陆垚接着在这钱庄附近转了转,毕竟是刚开始的工程,也看不出什么来,只不过,这建筑风格和修建流程,和现代用水泥建造房屋场所确实是有着很大的不同,不过陆垚毕竟不是建筑专业的,转了几圈,也就带着棠溪离开了。
二人走在路上,棠溪心中只觉得忐忑,毕竟那张牟算不上是这城中工匠当中一顶一的高手,若是陆垚知道他是凭着二人的关系把张牟拉到队伍当中来的,说不定会责怪自己。
与其这样,倒不如自己主动承认错误。
棠溪看向陆垚,说道:“公子,我……”
陆垚回过头来,摆摆手,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的这种心态,和我把折克行叫来是一样的,都是贫苦出身,你自然是想着要帮他一把,更何况,他对于工匠这方面,好像还真的有那么一些水平。”
棠溪这边听陆垚这么说,才算是放下心来,只不过,下一秒,陆垚的神情开始变得有些冷漠,继续说道:“但是你也要知道,我下面的厂子这么多,以后要发展的地方,要用人的地方也会越来越多,你是我身边的人,可以说是我的心腹,咱们之间,应该是没有秘密的,你知道么?”
说起来,这是棠溪第一次见到如此正经的陆垚,而且,还有些可怕, 即便是他这个镖师出身的人,也能感觉到陆垚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息。
“我知道了,公子。”棠溪连忙说道。
“我不想这样的情况再发生,毕竟,在外人看来,你是我身边最得力的手下,如果你都有事情瞒着我,那我又能相信谁呢?”说完这句,陆垚的面容又恢复了以往的神色。
这一番沟通,可以说吓得棠溪是魂飞魄散,不过这对于陆垚来说,倒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放到现代,职场之上,刚柔并济,如何处理和下属的关系,自己在成为一名管理者之后,还是有些心得的。
他今天这一番看似和棠溪谈心,实际上是威慑的谈话,棠溪自今天以后,应该再也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来了。
“公子,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二人都沉默了片刻,棠溪试探性的问道。
陆垚这边说道:“回家吧,正好你跟我说说,今天把东西送到开封府之后那三个人的反应。”
二人一道回了陆府,陆盱和言氏神情都有些紧张,他们哪里知道,那在钱庄闹事的人就是陆垚,不过现在见棠溪和陆垚回来,神情轻松,想着多半已经解决了问题,于是也就没有多问。
当然,陆垚也没有把棠溪私自招募张牟进入建造队伍的事情公开出去,若是这件事情让陆盱知道了,就算是陆垚不发话,估计棠溪在陆府也呆不下去了。
二人来到陆垚房间,棠溪向陆垚说起了之前自己去到开封府时候的经历。
“三个人当中,最开心的是展昭大人,公孙策大人他,说的话我听得不是很明白,包大人,我看不出他的神情有什么变化,只是拿着那些文稿看了又看,而且还把专门给展昭大人的主裁判手稿拿过去看了好几遍,最后一声长叹,坐在那里,然后就让我回来了,表示他们三个会仔细研究你给他们写的这些东西。”
陆垚听棠溪描述着这些情景,脑海中不由得出现了画面感,没过几秒,他就笑了一下。
“你跟我说,你之所以看不清楚包大人脸上的神情,是不是因为,他肤色的问题?”
陆垚问的这么直接,棠溪回答的也十分干脆。
“确实是这样,不过我能明显感觉到,他在看了展昭大人那份主裁判手稿之后,有些不悦。”
“这是正常的,毕竟再怎么说,他和公孙策最后都是边裁判,展昭就算是活少,那也是主裁判,一字之差,可谓是天壤之别。”陆垚说道,
“不过就算他心里再不舒服,这比赛在名义上也是皇上举办的,量他也含糊不得。”
“公子,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还有什么我能为你效劳的?”
棠溪今天表现得十分热情,陆垚心中清楚,自然是因为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所以急于表现。
陆垚想了想,自己接下来,应该就要整理给苏轼和苏澈的关于解说部分的手稿了,想到苏轼,陆垚忽然想到了那道久负盛名的菜。
接着,陆垚想起,这苏轼苏澈两位,跟着苏洵,现在是住在寺庙里的。
自己昨天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让这两个人半信半疑地答应了自己接下了解说的工作,毕竟是才子,自己还是要给他们一点奖励的。
于是,陆垚转过头来对棠溪说道:“我一会儿就开始整理要给苏轼和苏澈看的手稿,你这边,先去酒中仙,订上一个包间的位置,约他们明天晚上的时候在那里等我,然后,”
陆垚想了想,随后叫来了福伯。
“咱们家厨房里,可还有存着的五花肉?”陆垚问道。
“公子您是知道的,咱们全家都不爱吃肥肉,所以从来也没有买过肥肉,就连肥瘦相间的肉,夫人都不让我们买。”福伯显得有些无奈,说道。
陆垚这才反应过来,想起自己之前吃的那些饭菜,好像真的是没有肥肉的存在,而自己做出来的带肥肉的菜肴,陆盱和言氏也都没有动过。
福伯离开后,陆垚对棠溪说道:“你去市集上,买一些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回来,一定要控制好比例,肥肉部分不要太少,也不要太多,明白么?”
棠溪哪里买过菜,不过既然是陆垚交代自己的事情,于是也就答应了下来,随后问道:“公子,您这是又想做新菜出来了?”
陆垚笑而不语,这道菜,若是做出来,那第一个请来品尝的人,就应该是苏轼,不能有别人才对。
交代完棠溪事情之后,陆垚这边就又开始忙活起来了,他开始整理起了解说需要了解到的知识。
其实,比赛当中,除去球队,从球员到教练之外,解说需要了解的关于比赛的相关知识点,甚至于都要比裁判要多。他们既要熟知比赛的规则,还要对每一位参赛球队,从顶层管理者到底层的队员都要有一个基本的了解,这当中自然包括,球队风格,打法,阵容排布,还有一些小道消息等等。
所以有些人才会打趣的说,若是请一个知名解说来做教练,一支足球队不见得能踢得多好,但也不会踢得太差,就是这个道理。
这也是为什么,陆垚一定要说服苏轼和苏澈来当这个解说员的原因。若是在朝中随便找几个当官的,或者是文人来做解说,一方面影响力不如苏轼这么大,另一方面,想都不用想,一定是会出错的,第一届比赛,全方面都要用最好的,就算是解说,也要能顶上去的。
苏轼和苏澈,这两位才子,他们既然答应了做解说,那对于这方面的知识就一定要学习,陆垚对他们两个的学习能力不产生任何质疑,若是这两个人弄不明白解说这个工作,那这朝廷之上应该就没人能胜任解说了。
想到这里,陆垚动起笔来,开始书写起了关于解说部分的手稿。由于比赛队员和队伍都没有确定下来,于是陆垚先行写了一些关于解说必须要知道的知识,这当中就包括了比赛流程,裁判判罚的一些基本原则,再就是球场的基本介绍了。
除此之外,就是解说需要做的一个最重要的工作,无时无刻,调动观众们的情绪,调节气氛,这一点,对于解说来说,才是最关键的,有些比赛,因为解说的不用心,会让观众们失去兴趣,索然无味。而有些比赛,虽然双方是两只弱旅,但是因为激情解说的加入,会让这个比赛变得十分精彩,这才是陆垚想要让苏轼和苏澈做的事情。
等到陆垚这边写完这些东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今天又是忙碌的一天啊。”陆垚笑了笑,随后将手稿整理好,唤了一声棠溪。
此时的棠溪已经买完菜回来了,只不过因为陆垚一直在写东西,他也没好意思打扰。
陆垚跟着棠溪进了厨房,看了看棠溪买回来的那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不错啊,这应该都算得上是精五花肉了,你是怎么选的?”
听陆垚这么一问,棠溪挠挠头,说道:“其实我也掌握不好公子跟我说的什么肥瘦相间,我只觉得,这块肉在摆着的那些肉中间,最让我有食欲,所以我就选了他。”
“哈哈哈,你这是歪打正着啊。”陆垚大笑了几声,说道。
“公子,你现在能跟我说说,你想要用这块肉做什么菜出来了吧。”
棠溪这边问了一句。
陆垚笑着说道:“与其说是菜,倒不如说,是一道纯肉菜,因为这东西做出来,是没有任何青菜在里面的,就只有这块肉。”
“哦?”棠溪一听,已经有了画面感,他知道陆垚的手艺,于是问道:“那,这道菜的菜名叫什么呢?”
“这,”陆垚嘴角扬起一丝笑意,“我还没想好,等到明天晚上的时候,让苏轼来起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