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往后靠的姿势坐在电脑椅上闭目养神，刚刚听完宋佳所汇报的新发现，顾霖梦身体疲惫不堪，脑海内的思绪偏偏又活跃无比，根本停不下来。

兴许是男女间天生的性别差异使然，又抑或是她与陈锋看待问题的角度有所不同，几乎是在宋佳讲出其发现的第一时刻，顾霖梦就察觉到了之前对于嫌疑人的犯罪推理，究竟错在了哪里。

看来是来海城走马上任后，接连办的几个案子都太顺遂，渐生出倦怠麻庳，轻敌大意的心理，致令一叶障目，视而不见地疏忽漏掉了许多有用的线索，才造成现在这个局面。

默默自我检讨间，顾霖梦于案情的反复推理琢磨亦未曾中断过。

将宋佳连续奔波了两天的重大发现，和她此前针对凶手的作案手法及挑选受害者的年龄性别、外貌类型等等条件而得出的嫌疑人特征侧写结论，进行两相对照，很快便从中发现了问题的症结。

根据受害者全为年青的失足女子，且死前不仅受到凌虐暴打，还遭捆绑侵犯，在杀掉受害者以后，又故意让人把尸体丢到垃圾箱的一系列犯罪行为推理分析。

判定凶手是男性，孔武有力，经济条件优越，并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或体面工作，表面上是名正人君子，其轻视仇恨女性的心理，应为童年时身心皆被年长女性亲属长期虐待而形成。

再由于其勒死受害人后，又细心地为受害人的手脚指甲，涂抹上颜色亮丽鲜明的指甲油，还刻意保留其亲吻受害人的唇印，又能研判出该人对于年青女子有较强烈的迷恋、控制倾向，视全部受害人为其所有物。

受童年阴影影响，始终潜藏着怨恨，在日常生活中极其不擅长处理男女情感问题，无法与异性开展正常社交来往活动，怨恨日积月累无限放大，宣泄在受害者身上，才得以获取到一时满足，暂时抑止。

故此顾霖梦一度认定，凶手连续做案的主要原因，就是要借由杀害一个又一个年青女子，来抒发其内心的恨意，获得短暂的平静。

然而有了宋佳所提供的新线索，她却开始对本案犯罪嫌疑人的真正性别，迷茫了起来。

道理很简单，一个男人无论心里怎么阴暗扭曲，如何地迷恋年青女子的肉体，也不太可能去研究女用化妆品的好坏，事实上绝大部分男人连须后水及古龙水到底有什么差别，分别有怎么样的效果也不清楚！

会了解并熟捻地购买使用，像美宝莲这样名贵的化妆大牌新款正品的凶手，真的是男人么？

疑惑地在看似杂乱无章的头绪中反复探究着这个问题，苦熬了几昼夜的顾霖梦，还没等真正厘清思路，就累到了极点，大脑罢工，身不由己地沉沉睡去。

浑然不知，同样也昼夜加班了数日没有停歇过的陈锋，此刻正干劲十足地动用他的面子，把李法医以及技术鉴定组的同事，都请回到市局来无偿帮忙，想要在她休息好以后，送她一份惊喜。

加了好几天班，刚到家不久，就被陈锋一通电话叫来的众人，在他带着宋佳开车去外边，携了满满一大包化妆品返回以后，方知道他口中所谓十万火急的任务，竟只是对比化验这些玩意的时候，全都换上了一副晚娘面孔，想要把他狠揍上一顿。

幸好有李法医在场坐镇，适如其分地为陈锋打了个圆场，才没有真的动手，不情不愿地拿了东西，回办公室干事。

依次逐个将陈锋按宋佳所言，在海城市各大女士化妆品牌专柜上大出血搜集回来的相近似口红、指甲油，与夏薇薇、李美仪等受害者尸身上的指甲油，唇印提取物作成分对比。

最终得出精确科学结论，支持了宋佳的说法，陈锋心头悬着的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当即大方地对在场的所有同事们承诺，本案告破，抓住凶手，圆满收官，他本人自掏腰包，牺牲一个月工资，请大家去五星级酒店，享用丰盛自助餐。

此言一出，本着帮人帮到底的高尚情操，鉴定组的技术人员们，当即自发贴心地顺道将受害者们尸身上的化妆品提取物，另做了个碳十四氧化检验，大致摸清了凶犯所使用这些东西的出产日期。

等顾霖梦一觉睡醒，翻开陈锋放到她办公室桌面上的检验报告书，眉梢微挑地追问：“如果我没有记错，鉴定组的同事也才下班，要让他们回来，还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就鉴定好所有样本，陈副队你肯定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吧？”

“没什么，我只是答应鉴定组的同事，这个案子了结，用整个月的工资请他们去吃顿好饭罢了。”

淡定而不失从容地回答她，陈锋的表情平静得教她也看不透，他到是不在意钱包将要大出血，又或只是一昧在死野子嘴硬。

所幸，顾霖梦并不是个会在和案件不相干的旁枝末节上，浪费宝贵时间的人，很快就将此抛诸于脑后，悉数将全部心力精神皆转移回到案件的研究调查方向。

示意陈锋在办公室的简易沙发上落坐：“关于这件绵延数年，都没能逮到凶手的连环命案，犯罪嫌疑人的性别究竟是男是女，我现在反而拿不准了，想听听你的意见。”

“这有什么可怀疑的，会对受害者实施…那种侵犯的人，怎么样也不可能是个女人。”

相较于她的疑虑重重，陈锋倒没有那么多顾忌，大刺刺直截了当地把自己的想法吐露出来；

“况且，老李在对受害者进行尸检后，也说过所有受害者身上的捆绑痕迹，显示她们在被捆绑的时侯，没有太多挣扎反抗的动作，证明凶手应该就是一个孔武有力，可以轻而易举制服受害者的男人。”

求生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如果凶手是个力量和体型都与受害者相差不太大的女人，那么在其对受害者捆绑的过程中，受害者怎么可能会完全不反扑？

所以陈锋认为，凭着这一点，说明凶手是个女人，就完全讲不通，自然不会认同她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