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羽浑浑噩噩的回家去了。最近在他身边发生了太多极太刺激的事，以至于让他觉得自己是否一直就生活在一种虚幻的假象中。比如说他一直认为自己爱的是莫子言，事实上那个人却是莫子非；比如说他一直认为齐总是位独身的异性恋者，事实上他早已有了爱人，而且爱人还是他的继父；再比如说，他一直认为席修缘也是个异性恋者，事实上他不仅是个同性恋者，居然还要以结婚为前提来追求他……

拖着疲乏的步子走到家门口，正抬手打算输入密码，却发现从门缝中透出来一丝光亮。

是自己走时忘记关灯了，还是莫子非来了？

韩羽疑惑的打开门，只见莫子非身穿浴袍，舒服的斜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显然人已来了多时，连澡都洗好了。

“怎么才回来？”

“你来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口。

韩羽把挎包拿下来挂在玄关处的架子上，走到莫子非身旁颓丧的坐下，表情十分的郁结。

莫子非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原本是希冀着回家时能够看见一张满心欢喜的笑脸，却不知迎接他的是一室的漆黑寂静。原本他是想要打电话给韩羽，复又一想，似乎是不该盯得他太紧了，这才决定耐着性子等待。

他看看墙上的钟，现在是十一点四十分，也就是说，他足足等了有一个小时之多。韩羽进门时他的脸已然全黑，只是那时韩羽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发现罢了。但莫子非看到韩羽这懊丧下垂的表情，顿时忘了自己的情绪，他用手抬起他的下巴，担忧的与他对视，“宝贝儿，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韩羽眼角与嘴角都是微微往下耷拉的，他眨眨眼，用很困扰的语气说：“的确是出事了。”

莫子非一惊：“不是奶奶出事了吧？不急，有我在，你等我我去换……”话音未落，人已起身想去换衣出门。韩羽忙抱住他的腰，拉着他坐下，“你别乱猜，不是奶奶出事了！”

莫子非坐定，松口气，“吓我一跳。”想了想，皱起眉毛，“不是奶奶，那是谁出事了？”

韩羽抿唇，揉了揉鼻子，眼中带着迟疑，“告诉你可以，可是你不能生气。”说完后想了想，决定再加一句，“就算是生气了，你也不可以打我……因为这件事真的不是我的错，我也不知道会变成这样！”他强调的说，不是他想要推卸责任，而是这次的事，真的是与他无关，他可是什么都没有做。

莫子非的眉心拧的更紧了，沉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韩羽防备的看他，“你先答应我。”

莫子非失了耐心，作势就要把他压在腿上打屁股，嘴里威胁他说：“再不说我就先揍你一顿！”大手在他薄薄的西装裤外逡巡，麻痒的触感令韩羽顿时绷紧了臀部，他挣扎着要起来，嘴里喊道：“我说，我说！你先让我起来……”莫子非装模作样的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两下，然后把他翻了个身，像抱孩子似的抱在怀里，撒气般的在他鼻尖上咬了一口，“快说，到底出什么事了？”语气放的又轻又柔。

韩羽因激动的挣扎而两颊微红，配着圆溜溜清澄的眼睛是说不出的可爱好看。原先偏黑的皮肤也因少见日光而白皙了起来，莫子非忍不住又在他脸上留下一个湿吻。他的宝贝儿虽不是属于站到人堆里就会闪闪发亮的那种，但是却是那种越看感觉越好，越看心中越舒坦的类型。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情人眼中出潘安？

韩羽用手背擦掉他故意留在他脸上的口水，抗议的瞪他，“你真恶心……”就像是狗狗一样，喜欢亲人一脸口水。

“好……我恶心。快说吧。”

韩羽还是犹豫，“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也让我觉得很困惑……”

“哦？”莫子非挑了眉，“到底有多不可思议？”

韩羽没说话，低头组织语言。

莫子非有些心急，但又知道他原本就不是个能说会道的主，逼急了就是越说越乱，也只得耐心等待。隔了会，韩羽说：“刚刚我下课回家在楼下遇上席修缘了。他刚刚从超市回来，拿了很多东西，所以我就……”

“帮他分担了一部分，之后顺道去他家坐了坐？”莫子非打断他，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韩羽瞪他一眼，“我也没想去，送到门口我本来想说不进去了，他就说要请我喝咖啡，你知道的，我……”

“你不懂得拒绝别人，再说他也来咱们家吃过饭，你去他那喝咖啡也算是礼尚往来了。所以你就顺利成章的去他家坐了有……”莫子非抬手看腕表，“大概一小时零五分钟。”

“错！”韩羽喝道，“是四十分钟！因为今天上完课我留下问了老师几个问题，又是走路回家的，所以遇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

“好吧……在时间上，是我估计错误了。”

韩羽重重的点头，又一想，不悦的皱了皱眉，“到底是你说还是我说？你老是插嘴，还让我怎么说下去？”莫子非施施然道：“我只是把你接下来想说的话总结了说出来而已，我怕我不总结，你又会东拉西扯的说一大堆，却总是说不到点子上。”韩羽说不过他，不乐意的哼哼起来，“那我不说了！”

莫子非没说话，只是偏过头斜斜的看他，眼神中有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邪魅味道。韩羽立马讪笑起来，“我开玩笑的……”顿了两秒，他收起笑脸，很正经的说：“重点就是，刚才……席修缘他……他原来也是个弯的。而且……他还说要以结婚为前提来追求我……也就是说，他刚刚有向我求婚……他居然向我求婚！你说这是不是很不可思议？”

韩羽还在那里自顾自的说下去，莫子非却是彻底被雷飞了――

求婚？求婚！

该死的老外，居然把他的台词给提前说了出来！

心中是翻江倒海，怒火丛生！

揪成一团的眉心让从来都是后知后觉的韩羽也意识到了他的情绪不大对头，他机警的看他，试探的问：“你生气了？”莫子非眯眼望着他两只眨啊眨的眼睛中透出的无辜，提到喉咙口的火气愣是又憋了回去，“你说我该不该生气呢？”

韩羽不急着回答，目前这种情况该谨言慎行才对。他思忖着，慢悠悠开口：“我觉得你不该生气，因为现在是他的一相情愿，我并没有答应。”

“你还想答应？”莫子非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你听我说下去啊，如果连他的一相情愿你都要生气，那我不是更应该生气？”

莫子非抬抬眉头，小家伙变聪明了么――

“你看是对你一相情愿的人多，还是对我一相情愿的人多呢？”

“可是没有人向我求过婚。”话中的酸意简直可以把人熏晕过去。

“你希望有人向你求婚吗？”韩羽愕然，眨眨眼，他不明白，男人和男人结婚，在他心中并不是常态，在一起就是在一起了，求婚……他真的是没有想过。

莫子非咂嘴，没有回答。

“如果这样能让你消气，开心的话，我可以向你求婚。”韩羽就是随便一说。

莫子非吃惊的瞪大眼。

韩羽从他身上起来，单膝跪地，很正经的说，“莫子非先生，我现在正式向你求婚，请问，你愿意……”说到这里他停住，露出为难的表情，很犹豫的问：“我应该说是娶还是嫁？”“当然是娶。”莫子非下意识的回答，说完后他才回神，不由的耸起浓眉，“宝贝儿，话说出口可是不能后悔喽。”

韩羽嘻嘻笑的站起身，“开玩笑而已，难道你还真要娶我？”

莫子非也笑，“我就是这样打算的。”

韩羽僵硬，轰一声，又是平地一惊雷！

“你……你……刚……说……”

“我说我就是这样打算的，我要娶你。”

莫子非很平静，其实他内心十分的懊丧，原本他并不打算这样说出口。那应该是一个很浪漫的情景，有鲜花，有戒指，有音乐，还有家人与朋友给予他们美好的祝福，现在这一切都被毁了！莫子非不禁在心中恨起席修缘来，如果不是他捣乱，也不会让自己的求婚成了一个大笑话！

韩羽头脑再次空白一片，不行了，他要崩溃了！他忙不迭的摇头：“你冷静一点……不要因为听到我说席修缘跟我求婚，你就也这样说，男人跟男人是不能……哎……我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莫子非让他跨坐在他身上，韩羽环住他的脖子，把头搁在他肩上，浑身无力软绵绵的任莫子非抱住。

“宝贝儿，我说要和你结婚，你不开心么？”

“不是不开心，而是……你没必要因为他这样说就……”他叹气，“我不希望……”

莫子非打断他，“我并不是因为席修缘的关系才说我要娶你。还记得那次我没有去出差，折回来撞上你们俩的事么？其实，那天我来，就是想要跟你说这件事。”

“什么？”韩羽蓦然抬起头，不信的看他，“你是说真的？”

“千真万确，真的不能再真！”

“……”

韩羽张着嘴，眼睛眨个不停。他说不上来现在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从没想过莫子非会想要和他结婚。他一直以为……他们俩会以这样的模式相处下去，也许会相爱一辈子，也许……哪一天醒来，他就会失去他。

“我……”

莫子非点住他的唇，嘴角微微扬起，“什么都不用说，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和我结婚吗？想和我一辈子在一起吗？想，就点头，不想，就摇头。”

韩羽觉得眼前的人似乎变得有些模糊，他努力睁眼，希望能让视线变的清晰，却发现只是颓然，雾气越来越浓，心头绷的紧紧地，一种心酸的幸福顿时涌现，他抿着唇，无声的看他。

“别哭啊！”莫子非有些慌了手脚，“不愿意没关系，我可以等你，直到你答应愿意嫁我为止。宝贝儿，别哭……”最后的两个字他是一面吻着他的眼睫一面说的，嘴里尝到了一点泪水，咸咸的，涩涩的。

韩羽很豪迈的抹了把泪，只是脸红红的泄了底气。“谁说我哭了，只是有东西进了眼睛而已！”

“什么东西？”莫子非好笑的追问。

韩羽红着眼瞪他，半天憋出四个字，“不告诉你！”

莫子非失笑，“好吧，既然你不想告诉我，那我就不问了。”

韩羽皱着眉嘀咕，“本来就不该问……”

莫子非也不与他计较，毕竟还是个孩子。他宠爱的摸摸他柔顺的头发，挑起一撮，在手指上打了个圈，“想好了没有？是点头，还是摇头？”他忽然想起什么，松开韩羽一卷发丝，拍了拍他的臀，“去，先去把我的公文包给我拿来。”韩羽点头，听话的起身，为他拿来了公文包，然后在他身旁坐下。莫子非打开公文包翻找着，不一会，手上就多了一个□□小盒，上面还有一个用深蓝色绸带绑成的小蝴蝶结，非常的可爱，也非常的雅致。

“戒指？”韩羽失声喊道，有些难以置信，原来他是真的早就把一切都打算好了。

莫子非微笑点头，“是戒指，虽说是没什么新意，但结婚，戒指还是不可或缺的一件物品。”

韩羽只能怔怔望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你会想到……想到要和我结婚？”

莫子非不紧不慢的打开盒盖，里面是两枚造型简洁利落的铂金指环，没有镶嵌大颗闪闪发光的钻石，很干净，就像是韩羽的人一样干净。

“宝贝儿，你要知道，爱情只是一个过程，结果通常只有两个，结婚或是分手。无条件的保证永远爱一个人，那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所以人们就想方设法的延长他的有效期。婚姻是一种约束，更是一种最有效的誓言。男人和女人之间是如此，男人和男人之间，其实也是如此。感情的本质是不会因为性别的不同而有所不同的，婚姻让我们的肩上多了一份责任，也让我们的内心多了一份安定。”

“可是，法律是不允许的。”韩羽任莫子非执起他的手，把指环缓缓套进他左手无名指上。很奇妙的感觉，一个小小的金属小圈，却能带给人那么特别的感受，莫子非没有说错，那是一份责任与一份安定。

“世界很大，许多国家已经允许同性结婚，移民也并不是很困难的事。”莫子非欢喜的看着他带了戒指的手，放在唇边亲了又亲。“可是奶奶不会同意，而且……我也不怎么想当华侨……”韩羽觉得自己是中国人，一辈子都是中国人，“奶奶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会骂我是帝国主义的走狗！”

莫子非哭笑不得，“移民和帝国主义有什么关系？宝贝儿，你想太多了……好了，现在换你给我戴上。”

韩羽心中一半欢喜一般忧心，他忐忑的拿起那枚指环，分量虽轻，却足以套住人的一生。

他仔细端看着那枚指环，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弄错了，为什么这枚的内壁刻了一个‘羽’字呢？”说着他就想拿下自己的手上的看个清楚，莫子非立即阻止他，“没错，你的那枚刻的是‘非’，我的这枚刻的是‘羽’，这说明你属于我，我也属于你啊！小笨蛋！”莫子非用指关节敲敲他的头，伸出左手给他，“快给我戴上。”

韩羽歪歪嘴，嘴里假意抱怨，“ 你这哪里是求婚，根本就是在逼婚！”

莫子非只是笑，安静的看他慢慢把戒指套上自己的手。从没想过自己的生命中也迎来这样的一天。结婚，对于别人来说是再普通不过的事了，但对于他来说，却一直遥远的好似是天边的星河。

“好了。”韩羽也同样在莫子非的左手无名指指根处印下一个深深的吻。

莫子非用他的左手与韩羽的左手对起来，他的手要比韩羽的手大上一圈，肉碰着肉，戒指碰着戒指，心中是说不出的满足。

从此，在这世界上，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慢慢用双手包裹住韩羽的手，轻轻呢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韩羽轻声重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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