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卧室,我又看到了广袤的大草原,清澈的月光,以及漫天星海——当然,这一切都是阿兰弄出来的虚拟影像。别墅外面的真实景象,是阴云密布的黑暗夜空,伴着噬骨的湿冷寒风。
在阿兰的调控下,房子里面温暖如春。但或许是在外面受冻的时间长了点吧,我独自在卧室里坐了好一会,寒意却依旧盘踞不散。
忽然,我听到了阿兰的声音:“艾莉请求通话。”
我哆嗦了一下,强自压抑下杂乱的思绪,答道:“同意。”
接着便是艾莉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颤抖:“荣柯,你可以过来一下吗?来我的卧室……”
“你让我去你的卧室?”
“……是啊,可以吗?”艾莉弱弱地请求道。
沉默片刻。
艾莉急促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对于一个经常看番追剧、擅长写小说的宅男来说,虽然只有声音,但也足以脑补出少女楚楚可怜的眼神了。
我咽了口唾沫,说:“好吧,我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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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的卧室里一片黑暗。墙壁上、天花板上,没有逼真的影像,只剩下单调的黑色。或许是刚刚丧父的少女没心情再看那些虚拟景象,所以让阿兰黑屏了?
床头边的墙上,泛着些许橙色的光芒,让我能勉强看清艾莉的脸庞。
少女的全身都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了脑袋。从被子的轮廓来看,她此刻的姿势大概是蜷缩起来侧躺着的。
我走了进来,关上房门。
然后,我走到书桌旁,拎起椅子,再走到床边,把椅子放在那里,坐下。
“有什么事吗?”我低头看着艾莉,问道。
艾莉直勾勾地盯着我,面无表情。但那轻微翕动着的小鼻翼,似乎表明了她此刻的心境一点都不平静。
“你觉得,凶手说了些什么话,弄得我爸跳楼?”
对此问题,我只能苦笑以对:“除了谈话的那个人,大概没人能猜到吧?”
“你是写小说的,也想不到吗?”
我双手一摊:“我不是靠脑洞取胜的段子手,只是个写套路文赚零花钱的庸才而已。”
艾莉轻抿了一下嘴唇:“但不管那个人说了什么,至少你是清白的。”
“那当然。”
“凶手肯定是那三人中的一个。”
“从逻辑上讲,没错。除非这房子里还有藏人的秘室……”
“荣柯,我有一个请求,”艾莉凝视着我,眼里流露出恳求的意味,“在我们离开言灵岛之前,你可以帮我查出来那个凶手是谁吗?”
“你确定让我去查?”我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又不是什么名侦探,最多也就写过几篇蹩脚的推理小说……”
“我相信你可以。而且在这个岛上,我能相信的也只有你了。”
我望着少女那蒙着水汽的双眸,不禁叹了口气。
“那我试试看吧。”
艾莉长出了一口气,忽然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点滴的泪光,被挤出了她的眼角。
她伸出一只手擦了擦眼角的泪,说道:“荣柯,你还写了什么有意思的小说吗?就像那一篇,我能看懂的那种。”
“有。不过那是两年前的练笔之作,文笔太次,我就没有备份。”
“可以讲出来吗?”
“应该可以吧……”
“求你了,讲给我听吧。”艾莉可怜兮兮地瞧着我,“今天以前,每个夜晚我入睡的时候,我爸都会给我讲故事……”
“好,我试试看。不过至少给我两分钟,让我回忆一下剧情。”
“一分钟!”
“好好好,一分钟就一分钟。我想想啊……”
我开始回忆那个短篇小说。两年前投稿被拒之后,我就把它丢在脑后了。不过幸好这个故事非常简单,回想起来倒也没费多少精力。
艾莉眼巴巴地盯着我。
脉络梳理清楚之后,我讲了起来。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一个孤独的男生在路边捡了一只小猫,便放在家里养了起来。他每天好生照顾小猫,小猫却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直到一年之后,城市里发生了地震。男生冲出家门的那一刻想起了小猫,不顾自身安危转回身去救。就在房顶垮塌,他即将被压死的那一刻,小猫却突然变成了清纯可爱、法力高强的猫妖,反而救了他……
时隔两年之后,再仔细回想这剧情,我都忍不住脸颊发烫——这聊斋式的套路,太狗血,太羞耻,妥妥的黑历史。
真佩服当时审我稿子的编辑,居然从头到尾认真读完,还写了个退稿信!如果换做是现在的我,大概根本没耐心写什么退稿信,瞟一眼开头就丢垃圾桶好么?
但艾莉却听得津津有味。
我讲到猫妖救了男生,然后一人一猫过起了没羞没臊的小日子时,艾莉便露出了满足的笑容,还打起了呵欠。
那模样,就是个傻乎乎的小女孩。
故事讲完。而艾莉也相当配合,乖乖地睡着了。
闺房内一片安静,只有少女娇柔的呼吸声。
我也差不多也该走了。
但站起身,往门外走了两步之后,我又忍不住转回到床边。
俯下身,看着少女熟睡的脸庞,我轻声道:“晚安,艾莉小姐。”
然后我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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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艾莉的卧室之后,我乘电梯下到三楼,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
我独自走在三楼的走廊里。
走廊的墙壁泛着柔和的白光,不显得昏暗,也不会刺眼。阿兰对于室内环境的操控依然恰到好处。
我走到自己的卧室门前,推开了门。
房间里依然是那副景象——明亮月光下的大草原。
走进房间,关上门。然后我说:“阿兰,换一下房间风格。”
阿兰:“换成什么样的呢?”
“换成冰天雪地的小岛。现在外面是什么样,屋里就换成什么样。”
阿兰:“完全照搬外面的景象?”
“没错。”
我的话音刚落,就看到房间里的景象为之一变。
头顶的晴朗夜空换成了不透光的黑云,大草原变作了积雪,以及漂着浮冰的大海。眼前的一切是如此逼真,包括被海风吹起的丝缕雪屑。
我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顺口问道:“阿兰,你知不知道艾莉多少岁了?”
阿兰:“15岁。”
“啧啧……光看脸还真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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