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毁天灭地的力量袭来，帝江却不躲不避，只见他微微仰头，淡然望着一棍落下，似带赞赏的点了点头。

瞬息之后，那照彻天地的光芒散去，帝江依然浮于虚空，负手望着远处雷霆跃动的九界禁制。在他身后，一个身形庞大的琉生与他并肩而立。

帝江忽然道：“那后面有何物其实我是知道的。”

琉生惊讶的看着他，帝江平静的又说： “九界只是狭小的盒子，外面还有更广袤的世界。”他的语气很温和，甚至像父辈在与子女说话。

“还记得龙鳞上的画么？”帝江伸手，一个匣子出现在他手上，里面有多枚闪亮的龙鳞。

“我父焰海在龙族故里云海深处找到数片龙鳞，上有九界来源的秘辛，但缺少许多关键部分，无法拼凑出完整脉络。”

“千年来，我数次潜入云海深处，上下求索，又获得数枚龙鳞，渐渐拼凑出故事的大概，趁还有时间，我讲给你听。”

帝江未等琉生的回应，就继续道：“在遥远的极古之时，天地广袤无边，有位女神抟土造人，吐风呵气而成灵脉，使这些泥人有了生命和智慧，从而在大地上繁衍生息。”

“后有恶神撞塌天柱，以至于天裂巨洞吞噬灵脉，没了灵脉生灵便朽烂成泥，女神不忍卒睹，炼五色石以补天裂。”

“天裂虽然补上，但没了撑开天地的天柱，天空缓缓沉降，渐与大地相溶，到时阴阳相合，世界将重归混沌寂灭。”

“女神游走无边星海，捉巨鳌，斩四足重撑天地。巨鳌虽死，怨念不休，龟壳浮于海上，千万载后分成鳌背、鳌腹两个部分，两者渐渐离散，慢慢形成两片大陆！”

说到这里，帝江凝视脚下道：“我们所处的九界其实就是汪/洋大海上的一片鳌腹。”

琉生闻言不由低声道：“我们生活在一块龟片上？”

帝江笑着点头：“不错，所以说，我们生活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这里的界域倾轧、真神战役，相对于外面偌大的世界来说，如蚁群之战，何其渺小？”

“巨鳌的鳌背也成了一片大陆，如九界一般衍生出了另外一个文明！对吧，老黄？”

这时老黄从琉生身后走出，重新化为一条慵懒的老狗道：“你说的这些我也是第一次听见，你的意思，我们那一界就是鳌背喽？”

帝江目光灼灼，重新望向远方的雷霆禁制。“琉生，你可知九界禁制从何而来？”琉生茫然摇头。

“巨鳌悠闲遨游星海，与世无争，快活自在，就因腿长身大便被女神宰杀，自然心怀滔天怨念。他所遗的点滴魂灵沉睡万年后曾有片刻苏醒，他誓要毁灭女神创造的一切，以神力搬迁诸多人族城池，将他们囚禁于此，不许他们离开鳌腹。”

琉生惊讶道：“我们原来都只是囚犯么？他关押我们做什么？”

帝江没有回答琉生的话，继续道：“龙族留下的最后一块龙鳞上有记载，鳌魂即将觉醒，一切属于九界的，都将还给鳌魂，他还将重塑肉身，取回四条腿，覆灭所有人族。我想，此刻九界灵脉枯竭正是鳌魂在慢慢吞噬灵脉，以缓缓觉醒。”

琉生伸手从海面上抓起一个水球，灌入悲悯之力，看上去纯净的水球中立时开始生出无数杂质，这些杂质不断变化继而诞生生命，水草蔓延中小鱼小虾出入其中。

看着这个绿色的生机盎然的水球，琉生疑惑的道：“以前我就有一件事想不明白，灵气本应如种子一样，春耕夏收，耕种得越多，收获也就越多，没理由变少，就如这个水球，我投入一点灵气，生命便孕育壮大，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代代增长，最后回馈给我的必然是更多的灵气，当然，对我们这些修行者来说，这样做并不划算，毕竟付出太多，耗费的时间太漫长，但若时间跨度更久一些，规模更大一些的话……”

帝江似乎知道琉生在说什么，笑着摇摇头道：“唉，我本不想告诉你这些让人绝望的事，既然你已经悟到了，那就告诉你我的猜测——或许，我们都是鳌魂种下的种子，鳌魂在沉睡前播种，苏醒后收割……”

说到这里，帝江呵呵笑了起来：“数万年的耕种啊，不知几千万代的繁衍，我若是鳌魂恐怕也要开始庆祝这一场丰收了！”

“这也能解释为何我们走不出九界，哈哈！这九界禁制不就是篱笆么？我们就是鳌魂豢养的家畜，谁会让自己的鸡羊跑掉？”

说着帝江望向老黄大有深意的笑道：“你们那一界也是如此！用不了多久，你们也将面临我们这一界的下场，你们不是一直渴望人族的血肉么？知道为什么么？因为你们骨子里流淌着鳌的仇恨！”老黄听了面色微变。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帝江又说：“与我们不同，你是鳌魂后裔，是鳌仿照女神造人塑造出来的，你们誓要舔舐人族的鲜血前行，但鳌种下你们，为的也是收获，收割掉我们之后，接下来就是你们，否则，鳌魂哪里来的血肉彻底复活？”

“我们是鳌魂用来恢复力量的，你们则是他用来恢复血肉的。你们都将变成他身上的一滴血一块肉。”老黄的神情终于变了。

琉生此刻就像做了一场大梦，虽然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更清楚了，但脑子里迷迷糊糊，反而更糊涂了，甚至有种想忘却一切，从梦中醒来的冲动。

帝江的身影不再凝实，渐渐虚化，他转向琉生：“你之前问我有错没错？如今我不得不承认，我杀死九界半数生灵实是只加速了鳌魂的收割，使他更快觉醒，我竟成了它的帮凶刽子手。但我没有选择，饮鸩止渴罢了！”说到这里，帝江脸上显出一丝苦笑。

“我已经

想不出新路了。如今你既愿担此重担，我便把拿日神光和积攒千年的一击之力送你！希望你砸破九界桎梏，为众生开辟一条新路。”

说罢，帝江手指一弹，一颗光丸射入琉生额内。琉生立时觉得脑中多了一样东西，一道横寰不散的金色光柱。

紧接着，一股庞大无匹的力量开始萦绕在他指尖，随招随到，这力量拥有撼天之威，远胜他刚才施展的最强一击。

琉生不禁呆住了，这力量在手，帝江怎可能会败？帝江根本就不是输在他手中。他只是没动用这积攒千年的力量罢了！

“琉生，还有更有趣的东西。”琉生心乱如麻，见帝江的身躯已经半透明了。他用力拍在盛龙鳞的盒子上。盒子粉碎，只见十八枚龙鳞飞起，在帝江身前构成一个圆环。

帝江双手结印，向他道：“龙族并非绝情，尚给我们留下了一条路，不过，这条路随着鳌魂觉醒已经走不通了，但我们还是能够通过这条路看看那个世界的模样！”

龙鳞圆环星火缭绕，内中是个漆黑的深渊，随着火环转动，深渊波动起来，隐隐有画面呈现。

这圆环似乎不容于这个世界，不住受到来自四方的压力缓缓缩小，琉生下意识的靠近，他的心脏怦然悸动起来。

直觉告诉他，一扇窗正在打开，一个未知的世界马上就要呈现在他面前。老黄神情凝重，也凑了过来，神情也很激动。

只见圆环中渐渐显现出海市蜃楼般的虚幻画面。琉生的眼睛也慢慢睁到了最大，甚至呼吸都停止了。

只见一颗蔚蓝色的圆球静静的悬浮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圆环不断推进，穿过滚滚云气，一个壮观辽阔的世界展现在两人眼前。

只见无边无际的大海，望不到头的连绵山峦，广袤无边的丛林。各种各样生命在其中繁衍生息。还有层层叠叠的恢弘建筑铺展到天际。

那是一座庞大到可称之为一个世界的城池，甚至比九界都大，高塔，庙宇，恢宏的宫殿，可容十马并行的宽阔街道，阡陌纵横如珠网般密集的小道幽径，放目所及无处不繁华。

街上摩肩接踵的，有各界生灵也有人族，熙熙攘攘，几乎到了密不透风的地步。

这里的人族红光满面，涂脂抹粉，穿着绫罗绸缎，更有许多妖族佩戴着金银饰品，衣饰华丽，耀武扬威。店铺里山珍海味堆积如山，天下百货应有尽有。城外大片的麦穗正趋于成熟，充塞眼眸，处处丰饶富足。夜晚的亿万灯火，更叫人无法分辨哪是天哪是地。琉生再次像从茅屋中走出的野蛮人，为这繁华景象震惊。云都与其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而这座城市，只是那个世界中的一座而已！

帝江的眸子也变得兴奋而狂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