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的时候苏朗去上课，夏语坐地铁回A大。
寒假的时候，校园里没有多少人，大多是准备考研的留下来占图书馆。
夏语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到导师的办公室。
“请进。”
房间里传来声响，是夏语大学导师的声音，男性，姓秦。据说秦教授以前是英国理工大学博士毕业。但是怎么来了A大，没人知道。只是听以前的毕业生说“临泽是秦教授的爱人生前居住地。”
“教授。”
“夏语，来了。”
秦教授简单的唐山装，留着花白的胡子，看起来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秦教授今年应该有60好几了，笑起来的时候就给人一种特别和蔼可亲的感觉。
“教授，您让我带的资料都在这儿了。”
“好，夏语你坐，我和你讲些事。”
“嗯。”
夏语每次看到秦教授的时候，都觉得特别温暖。像自己那位已故的外公。
夏语的外公也是一位大学教授，平日里也总是喜欢读书看文。
可是......
哎，不提也罢。
“夏语，你今年大二了，有准备说去考研或者别的吗？”
秦教授特别看好夏语，这是他的关门弟子啊。他原本是带博士生的，可大一下学期的时候听说那年的大一新生里有位姑娘特别厉害，怎么厉害?据说得亲自去看才知道。
然后，他的几个死对头纷纷跑去材料院看夏语，连那个教绘画的王老头都想给夏语挖过去，秦教授表示:瞎凑什么热闹！我才是教理工科的好吗！
最后，在夏语原本辅导员和其他老头老太太的怨恨眼神以及其他同学们羡慕嫉妒的眼神下，夏语成了秦教授的关门弟子。
据说当时的场面特别隆重，其他老头老太太恨不得把自己手里的书本全部砸到秦教授的头上，而秦教授特别神气，直接大摇大摆的回了办公室，然后校长在背后是忙的满头大汗。
可是又不敢说什么，都是教授，都是大佬，都惹不起啊！
“我还没想好。”
“没事没事，我记得你之前已经过了雅思和托福考试了，那么就不怕出国留学了。”
“嗯，嗯?”
啥？出国留学？谁？
夏语很懵，教授说的是什么？
“夏语，我接到可靠消息，今年学校组织的交换生，有来自英国理工的，这个机会特别难的，你知道的，以前都是那些边远小国啊！今年不一样啊！你......”
夏语已经听不进去教授的话了，她已经明白了，教授的意思是要给她争取交换生的名额。
那么，苏朗呢？苏朗开学就高三了，要准备高考的。
如果她走了，苏朗怎么办？
秦教授说的眉飞色舞，忽然发现夏语在走神。
“夏语?夏语！”
“嗯?”
“我说的，你听到了没？”
“嗯，听到了。”
“那就好，你要知道，今年和以往都不一样，学校是全额保送的！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给你争取这个名额！”
可，秦教授却忘了，夏语愿意去吗？
夏语脑子很乱，原来，苏朗已经在自己的心里扎的这么深了。
“教授，让我想想。”
“好好好，这个不急，这要等到放寒假的时候才能批准申请的。”
“夏语，你一定要好好想想啊！”
“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关门弟子，我一定会把自己全部的知识都传授给你。”
“夏语，你要好好想想啊！”
夏语离开办公室，脑子里都是教授说的交换生名额。
她知道，教授对她好，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外公生前的故交。
她也知道，这个名额对她来说，确实很珍贵。
出国留学，再回到这里，身份自然是不一样的。
虽然夏语并不在意这种镀了金的身份，但是，她忘不了外公生前说的“阿语，你以后可以去那里看看，帮我看看那个人。”
那里，是哪里?
那个人，又是谁?
小时候的夏语不懂，后来长大了才知道，那里，是外公上学的地方，那里，是外公最意气风发年纪，那里，是外公想回去又不敢回去的地方。
那个人，是外公最爱的人，是他忘不了的人。
五十多年前，夏语的外公接到英国理工大学的通知书，他高兴的快要疯了，可是他也同时接到家里的消息，母亲要他回去和一个人成亲。
意气风发的少年，博学多才的有为青年怎会同意家里的包办婚姻呢？
但是，他不能不孝啊。于是，回家，成亲。
可是，不甘！不甘！不甘！
然后，在成亲的那晚，他逃了，他坐着火车逃了，然后转乘飞机，去了那个再也不用受家里束缚的国家。
三年后，他学成归来。是当时有名的天文学家，所有人都恭贺他。
他笑着接受，可是，他不快乐。
三年前的那个新娘还在家里等他，他觉得懊悔，然后一辈子都在为自己的年少轻狂赎罪。
他对那个女人很好，也就是夏语的外婆。外婆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妇女，不识字，但是，她温柔，总是事事顺从自己的丈夫。
两个人过得也很相敬如宾。平平淡淡的，但是也别有温情。
后来，夏语的外婆在生夏语的妈妈时难产，她哭着求外公，一定要保住孩子，那天的产房外面，所有人都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贴着门哭倒在地。
外婆走了，夏语的妈妈活了下来。
此后，人们总是可以在学校里看到，一个教授，无论走到哪儿，总是抱着，牵着，一个女娃娃。
再后来，夏语成了那个被外公牵着走在校园里的女娃娃。
可是那个人是谁?夏语不知道，夏语的妈妈也不知道。
知道有一次，夏语在整理外公书房的时候看到他常看的一本外文书里找到一张照片。
那是外公年轻时样子，儒雅，英俊。他身边的女子是一个典型的英国女子，漂亮，大方。两个人，很般配。
但，那不是外婆。
照片的背面写着:吾爱。
夏语知道了，这是外公说的那个人。
可是，英国这么大，这个人又在那里？
她想要完成外公生前唯一的念念不忘，可是，她也不能再最紧要的时间丢下苏朗。
所以，去还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