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一向善待俘虏,你温柔一点。”
朱棣微微皱眉,低声喝止了一旁凶神恶煞的付友德。
他看向时迁的眼神中,多了三分的玩味与不经意。
这样的眼神,是只有当猫抓到老鼠时才会出现的眼神。
那是并不着急将猎物吃掉,而是打算将猎物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戏谑眼神。
既然人已经被自己抓到,那自己也就没什么可着急了。
让对方吐出自己想要得知的真相,不过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就是,听到你们家主子说的没有?温柔一点!”
时迁小眼珠子骨碌一转,冲付友德呲着牙凶道。
被时迁这么一凶,付友德虽然也有满肚子气,但既然王爷都已经发话,也只好闷哼一声,不再多言。
时迁嘿嘿一笑,转头看向眼前的朱棣:“依我看,燕王您不仅长得一表人才,确实也是个明事理的。”
“在我心里,您可比扬州城里坐着的那位强多了!”
“要是让我来选,我一定全力支持您来做皇帝。”
朱棣听到这样的话,自然是极为受用的。
当然,他也并没有被这一两句奉承话冲昏了头脑。
“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支持本王,那又为何来攻打本王的大本营?”
“告诉本王,你们是什么人?”
听到这话,时迁微微叹气。
“我们之所以这样做,也是有十分不得已的苦衷。”
“我向来不赞同大哥的决定,在我看来,这一次大哥选择和王爷您作对,更是错上加错!”
“不瞒王爷说,王爷当真以为,我方才没有预料到,王爷的箭是冲着我胯下的马去的么?”
朱棣一怔:“这话什么意思?”
时迁淡然一笑:“在下绰号‘鼓上蚤’,没什么惊天的本领,最擅飞檐走壁,以一手好轻功行走江湖。”
“我若不愿意,王爷即便是派出千军万马,决计也拿不住我。”
“那以你的意思是,你是心甘情愿被我们王爷缉拿了?”付友德心中疑惑,不自觉问出了声。
时迁眼神一瞥,面露凶光:“我跟王爷说话呢,你插什么嘴!”
平时在军中,付友德与平安都是军营里一般将领所惹不起的。
作为朱棣身边的第一红人,平日里军营的人见到自己,都要恭恭敬敬道一声“副将军”。
付友德高傲惯了,哪里受过这样的气!
尤其这气还是来自于一个贼头贼脑、面向丑陋的瘦小俘虏!
付友德的胸廓被撑大了一圈,喘着粗气,瞪着趴在地上、洋洋得意的时迁。
迫于燕王还在一旁看着,付友德也不便发作。
待审问完毕将这个俘虏带下,自己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朱棣并未对二人之间的争执多加理会,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时迁。
这个俘虏既不似一般战犯,被擒住就一副屁滚尿流、愿意交代一切的模样。
也不似其他战犯,一副大义凛然、慷慨就义的模样。
反而他那副生死看淡、气定神闲的样子,更加引起朱棣的好奇心。
更何况此人方才还说,似乎是有意被自己射落马背?
朱棣愈发好奇起来。
“这位英雄,既然你是自愿被本王拿下,那也就不需要在此与本王打哑谜了吧?”
“你们是什么人?究竟为何会偷袭建康府?”
时迁喟然长叹。
“偷袭建康府,实在不是我之所愿!”
“我也明白,如今奸臣当道,佞贼乱政,确实是需要正义之师匡扶大齐,解救百姓的。”
“而这个人,自然就非王爷您莫属!”
“我实在不愿在与王爷作对。在我看来,王爷必将取得最终的胜利!”
“所以跟随王爷征战,才是本人最向往的生活。”
“而这也是为何,我会假意被王爷从马背射落,从而跟随王爷来到了这里。”
时迁一番话洋洋洒洒,字字真诚,句句写意。
朱棣看着他一双真挚的小眼,闪烁着十分诚恳的精光。
自己师出有名,乃是匡扶正义之举,看来这件事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这个人,不像在说假话。
朱棣点点头:“既然你有这样的觉悟,那么你能够及时悬崖勒马,弃暗投明,也是好的。”
“既是如此,那么本王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王爷,万万不可啊!”
付友德惊呼出声,对燕王的决定十分震惊。
“此人来路不明,满嘴胡话,十分可疑!”
“若是就这样放此人进我军大营,恐怕会生出什么无妄之灾!”
“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时迁双眼一瞟,对付友德的话嗤之以鼻。
“我满嘴胡话?难道我说王爷乃正义之师,替天行道,也是满嘴胡话?”
“难道我说投奔王爷才是明智之选,也是满嘴胡话?”
“从前我没得选,现在我只想跟着王爷重新开始,做个好人,难道也是满嘴胡话?”
付友德瞳孔猛地一紧,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看着一旁朱棣渐渐冷下来的眼神,付友德额头上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
“这个……属下……属下没有这个意思。”
朱棣淡淡一瞥,并没有对付友德多加理睬,而是转头看向时迁。
“此番发动靖难,为的就是解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
“有人愿意弃暗投明,本王自然十分欣喜,热烈欢迎。”
“况且方才听你说,你轻功十分了得?”
听到朱棣发文,时迁当即拍着胸脯道:“别的不敢夸下海口,飞檐走壁这种事,我还没怕过旁人!”
“很好!”朱棣十分赞赏,“本王是爱才之人,实在不愿看到这样的人才就这么浪费。”
“即使如此,留在飞骑营,做个骑兵吧!”
“小人拜谢王爷!”
“小人自当为王爷抛头颅洒热血,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时迁大喜,当即向朱棣磕了个头,起来时还忍不住满脸沾沾自喜的贼笑,狠狠剜了付友德一眼。
付友德涨红了脸,憋了满肚子的火却不能发作,心中早已是恼怒不已。
不知为什么,付友德发自内心,很讨厌这个油嘴滑舌、不着调的时迁。
来日方长,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