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一只愚蠢的狐狸，你自以为看到了什么？我喜欢他，喜欢一头角物，喜欢一个低贱的战奴？我觉得，相比较人心，你应该思考你自己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竹青双眸微眯，冷笑应对着这只狐狸。但她猩红的瞳孔中，泛起淡淡的氤氲，其中的情绪让人捉摸不定。

“可怜的姑娘！”狐狸后退一步，却仍不肯善罢甘休，迷离的眸子中，似乎含着怜悯和悲伤，“喜欢一个人，真的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不是吗？”

“我已经说了，你是只愚蠢的狐狸，不要自以为自己能蛊惑人心。”竹青一字一句，声音清冷。

“我还记得，我见到我的爱人时，他还是一个小沙弥，在江南春雨里，跟着师傅走在路上乞讨，化缘，苦修。他见到我时，便将我抱起，又心生怜悯，替我包扎好伤口。

从哪日起，我便跟着他，打也不走，骂也不走，只跟着他，我那时并没有别的念头，只想看到他清澈的眉眼，看到他温柔的笑，听到他声音软软糯糯的与师傅说话。

终于有一天，他师傅看着我，指着我说，这是只有慧根的狐狸，要他养着。

我好高兴，可以跟他在一块了，可以卧在他怀里，可以好近好近的看着他。

后来，过了许多许多年，经过了许多许多故事，他忽然对我说，他要成佛。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成佛，是一件多么伟大，又多么孤独，多么悲伤，多么……可怕的事情，因为一无所知，所以笑着，冲他点头。

你要成佛，我跟你一起，你要做个渔夫，我跟你一起，你要走一条条路，看一处处风景，我也跟你，只要，你不丢下我。

所以，好啊！我冲他点头，笑得好开心。

成佛是件很难的很难的事情，我们又走了许多的路，见了许多的人，他身上也越来越有光彩，有的时候，我甚至不敢直视他，觉得他如此好看，自己就像污浊。

可是，污浊又怎样，他还是喜欢将我抱在怀里，说我是只可爱的小狐狸。

直到有一天，他走过来，好悲伤，好悲伤的看着我说……”

狐狸的声音，开始颤抖，片刻之后，她才接着道：

“……他有心魔了。而他的心魔就是我。于是从那时起，我不能再见他。我虽然觉得悲伤难过，但我还是想着，他一定要成佛，要光芒万丈，要特别好看。那时候，他一定会很开心，我也会很开心。

而后来，他和我说，他忘不了我，只有要了我的心，才能立地成佛。

而我是他的狐狸，自然不能不答应，于是，我自己挖出了自己的心，给了他，看着他立地成佛，最后只留给我一句话：谢谢你！”

最后，狐狸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临死的呜咽。

“说完了？”石天听着淡淡一笑，抬头看向那位灰袍佛陀，问道：“就是他吗？”

狐狸站在原地，歪着头，不说话，也不言语，半晌她才张开嘴，轻声问道：“这个故事好听吗？”

“不好听。”石天如实摇头。

“你就是故事中的狐狸？”竹青双眸微眯，开口问道。

“不，并没有狐狸，也没有佛，那只是一个故事。”狐狸笑着，轻声道。

“所以呢？竹青眉尖轻挑，不明所以。

“所以，在这个世界上，喜欢是最无用的东西，男人是最可怕的东西，明白吗？“狐狸回头，声音中，杀气凛然。

“喂！你这就有点不讲道理了，地图炮啊？！“石天一摊手，一脸无奈。

心想，这年头，妖怪除了伤春悲秋之外，还这么没脑子吗？怪不得被和尚骗！

“男人，自始至终，就算嘴里说着喜欢，但是心里仍旧只是把你当成一个可以利用的物事，他绝不会真正的喜欢你，所以杀了他，只有杀了他你才能活？还是，你已经爱上他了？”狐狸不理石天，依旧声音凄楚狰狞地对竹青说道。

竹青望着她，默默的，在周身荡起青色的氤氲，同时手中一柄手臂长短的尺子向前，有枝蔓渐渐缠绕上去。

“你不相信我？”狐狸看着竹青，忽然神情悲伤，泪流满面。

“我相信你。”竹青笑，只是笑容冰冷淡漠。

“我没有说谎，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你现在不杀了他，以后，你一定会因他而死，而且，会很伤心，你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狐狸轻咬住下唇，双眸血红。

竹青不言不语，默然。

“可怜的女人……”狐狸最后道。

接着。蓦然转身，浑身气势凛然着往石天走去，同时，面皮上毛发生长，渐渐露出本相，再声音清冷道：“你既然不愿意杀他，那我便替你杀了他。”

石天看着朝自己一步步走来的狐狸，目光微凝，一手从握住从须弥芥子中摄出的长刀，再嘴角轻勾，气势涌动，也毫不客气的凌厉与狰狞。

“铮！“竹青手中的短尺快他一步，竟然抢先落在狐狸身前。

狐狸止步，低头，看着身前的短尺，似乎犹豫了一下后，抬起头来，十分的悲伤的与竹青对视。

“我在救你！”她道，“我不是这座城池中的鬼物，除了没有心，我是活生生的活着，我从没想害你，只要杀了这个男人，我可以禀告城主，让她送你出去。”

“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但是你所谓的爱，太过可笑。我从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情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包括所谓的爱。退一万步说，即便我真的爱这头角物，我也不可能为他放弃自己的性命，那太过愚蠢，太过可笑，太过无端。“竹青淡淡道。

“是吗？看来你很笃定？”狐狸嘴角微翘，问道。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事情我都谈不上笃定，但唯独在性命这件事情上，我很笃定，所以我说你愚蠢。“竹青接着道。

“你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狐狸忽然问道。

“不知道。”竹青缓缓摇头。

“你会知道的。“

狐狸突然展颜一笑，接着身形浮动，竟然就在竹青眼前散去，化作一朵朵清甜的桃红，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