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斯年胜了, 逞强好胜的结果便是伤口崩裂,躺在床上。
伤是真的伤, 而且是大伤,戈尔琦知道, 所以才敢这么肆意。可是戈尔琦没有料想到他会这般冒险。他骄傲,所以他受不了输,死可以,但是面子不能丢。
即便现在伤口崩裂,躺在床上,他也觉得值得。作为皇帝,可能草率了一些, 可是他就是好胜, 这便是他的性格。
他胜利的那天得知她的消息,怀孕同符君安一起,他不知道听到这个消息是什么滋味。
肚子里的孩子,毋庸置疑是他的。可是符君安夜夜探望, 天亮才离开, 却让他心里很不舒服。或许那些还不够,更重要的是,他说了他不要了,这样的情绪算什么?
这个女人,最主要的是他不懂。
他喜欢,对她好,她无所谓, 可是那些日子在布达川,她确实温顺如猫咪一般,也说她喜欢他,若是喜欢却一直要走,这又是为什么?
既然都走了,那又何必在乎在生那个孩子?
她这样的身份,若在带个孩子,她以后打算怎么办?
这些本都该同他没有关系,他却放不下。
萧翊,司静香这些人,他也该如计划好的早早处理掉,可如今她怀孕,他竟害怕任何消息影响她。
原来感情,真的不是说不要就不要的。
“东方彦……”
“我不去。”东方彦瞪着他,“我是你的暗卫,不是你的下人,我的职责是保护你,打听那些无谓的消息已经是多余,剩下的,别找我。”
靖斯年瞪着他,他还在踌躇如何开口,东方彦便将他堵在死角。本来,让他去接她,他已经很为难了,毕竟他说过,再爱他都不要了,不是么?
可是,当时她并未怀孕不是么?
她,他可以不要,但是孩子毕竟是他的,怎么能让他的孩子留在符君安身边?
再说了,那话只有他们二人知道,这也没有什么吧?
不过……若是她再拒绝他呢?
他能受得了么?
东方彦偷偷瞄着靖斯年,见他那张脸,越来越黑,不由的好心提醒,“我觉得,她同你,不合适。”
靖斯年回神,瞪着他,他继续说到,“她帮不了你,改变不了自己,也无法了解你的责任。那个女子太自我,还有,她肯定不是司静宸,说不定真是一只狐狸精,过来祸害你的。”
东方彦半笑着,坦白的看着他,“有的时候,你当局者迷,看不清楚她,若是退开一步,我觉得司静宸那个女人,就是有病。这样的女人,我也弄不清楚,你喜欢她什么?”
“说有用的。”靖斯年闭目警告,脑子里却不断回忆那些过去片段。
他喜欢她什么?
他也不知道。与其说喜欢,不如说征服。当他征服不了了,他便开始沉迷。当他沉迷了,他便开始为她做妥协。当他开始做妥协,他便开始沉沦。当他沉沦了,一切便都晚了。
是喜欢么?
是吧。
他喜欢她,真的是喜欢到了骨髓,到了心坎。
她却不屑一顾。
他觉得,他的骄傲在她面前,一次一次被羞辱,所以他做个了结。却不知道她还留了一手,这个孩子,算什么?
他不会觉得她有什么目的,但是只是不理解她的行为。
“她肚子里有朕的孩子。”他陈述。
“你是皇帝,会有很多孩子。”东方彦告诉他。
他是也许会有很多孩子,却还是想要知道他同她孩子会是什么样?
“朕的孩子,便不能这般不明不白流落在外面。”他终于说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那等她生了,我去把孩子接回来。”东方彦才不管呢,他便要狠狠将他一军。
“她这样在符君安身边,朕不放心。”他坚持。
“符君安天天留守,大夫丫鬟,接生婆,一应俱全。皇上,您多虑了。”东方彦依然不打算放过他。
“东方彦!”终于他沉不住气,狠狠的吼着他。东方彦看着他烦躁的样子,淡然的转过头走出营帐,末了,告诉他,“你这副样子,真是活该!”
靖斯年被他气的感觉真的要吐血了。他知道他活该,他何尝不是气自己不争气?
可是,他没喜欢过别人,不知道原来这般割舍不掉。归根结底,是这个女人从来都没打算跟他断,他又什么办法?
洛晓霜现在看着身边所有的人,都觉得靠不住。昨天她一天在家,润珠那里她都不去了,一模一样的园子,突入而来的人,还有晚上那不明所以的吻,她很容易联想在一起。
她尽量淡定,但是实在是淡定不了。
符君安想干嘛?
她现在大着肚子,他那样的行为感觉好变态!
她惶恐不安,却不知何去何从。没有他,她这孩子肯定保不下来,可是他对她目的并非单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可是离开,她又有什么能力?
平安离开,宁静生活,不如穿回去,可能希望更大些。
她现在,卡在中间,离不开,回不去,怎么办?
只是她同靖斯年,有情可追溯,有恨可缠,可是符君安是怎么回事?
撇开早期的相亲,他算计她,用尽她,他这样算什么?
洛晓霜皱着眉头唉叹着,却因为门口站着的人,吓了一跳,她转过身,不看他,“不是说好了,不见我的么?”
那晚,符君安看见桌上那晚药,不确定她到底是装睡或是真睡。但是第二日,她没去看润珠,他便明白了。有些事情总要面对的,所以他上门见她,“我只是不想因为我,让你坐立难安。”
她安静,不知如何回答。
他走进屋子,看着她的背影,“润珠是个意外。放置在你隔壁本是一个玩笑,你们做朋友是意外。”
她咬着唇,依然不说话。
“我对你……”符君安突然觉得好难,真的好难说出口,她的背影透漏着拒绝,让他将所有的话都吞咽入肚,“你好好养身体,总之我保证不会强迫你,拿孩子威胁你。”
“我不知道你的保证能不能信?”她转过头看着他,“符君安,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
她若不是肚子里有孩子,那天晚上她肯定赏他一巴掌。
他笑了,温润和煦。
“我的确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他看着她,透着凄惨,“静宸,我真不愿意承认我对你的感情,可是就是……就是念念不忘。”他看着她,定定的看着她,玉面黑眸,美的飘逸绝美,无奈的告诉她,“别说你,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这个女人,曾经他以为声名狼藉,曾经他不屑鄙视,可是如今这般深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从何开始。
或者是她对每个人的真挚?或者是她每次傻傻的让自己陷入那些包袱与负担?亦或者是她同靖斯年在一起的倔强与固执。
总之,有点什么让他想要靠近。
“你只是对我内疚而已。”洛晓霜不再看他,“符君安,喜欢一个人,是想对这个人好,是会舍不得这个人受任何伤害的。”
她不想惹怒他,却也没有办法接受他的不明所以。
他的口气中的无奈皆因为他不解为什么自己会喜欢像她那样的女人,不是么?
她最受不了的便是他们一个两个的骄傲。
凭什么,他们爱了,她就要回报?
就因为他们的身份高贵,所以爱也变得高贵了?
她是亡国公主,他们给了活路让她活着,所以连带这一切都变得卑微了。
当他们给予她爱的时候,她便一定要感恩戴地,否则便似狠狠羞辱他们一般。
可是爱就是爱,不该因为这个人的身份,样貌,去计较不是么?
靖斯年同她是肯定没希望了。
符君安,她压根没想有希望,她只要一个地方,能让她和孩子安安静静活着就可以了。
符君安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她受苦的时候,他的确只是看着,那个时候她是棋子,当时他的脑子里琢磨的只是靖斯年,没有任何想法。
是那时的他失去理智,还是现在的他入了魔障?
无解。
“我不会在对你这么样。”他说。
他要怎么样,不是她能管的。
她能做的便是安抚。
“符君安,我对你,有怨言,但是绝对没有恨,不然我也不会跟你回闽钏。我希望只是这样,好么?”
他看了她很久,眼中带着挣扎,心里有很多话想要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无法卑微的祈求她原谅,然后给自己一个机会。
更没有办法再伤害她。
他的纠结,他的不敢,因为他自己。
当初若不是他,她便不会流产,她便不会恨,她便不会离开,她便不会这般受到伤害。
是他,从头到尾都是他。
若不是他,现在,他也不会这般不知所措,也不会这般纠结难堪。
如今,她说了,至少她不恨他。
他还求什么?
他种的恶果,他必须自己吃,在苦都要往肚子里吞,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