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次皇甫昊辰说要册封自己为“昭仪”的事情已经过了好几天,可他都还没有任何动作,这让无情怀疑,他不过是说笑罢了,想来连他自己也不记得了吧?她实在是没必要把他这么一句话放在心上的,虽说是天子之言,一言九鼎,但是,他对自己做出的承诺,什么时候真正兑现过?他对她说过的话,就只适合去哄骗三岁的小孩儿!偏偏,她曾经还傻傻的当了真……
无情望了望天空,太阳刚从云朵后害羞的露出头来,不久前刚下了入宫以来的第一场大雪,宫外白茫茫的一片,晶莹剔透的冰雕此刻还悬挂在屋檐上,实践着水滴石穿的诺言。
“姑娘,外面天冷,当心着凉。”随后走上前来的婉容说道。
“是呀是呀,万一你又冻出个好歹,可叫我们不好交差了!”兰秀撇开眼,语气不佳的道。
闻言,婉容扭头瞪了她一眼,这小丫头怎地愈发没规矩了?如此明嘲暗讽的,也不怕把别人给惹火了。
相较于婉容的责备,无情反倒是不以为意,兰秀这种小辣椒的性格她还挺喜欢的,这是率真的表现,不是么?
“呵呵!你似乎很不喜欢我呢。”她笑道。
兰秀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去做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心底暗想着:不过是个刚入宫的女子,除了长得漂亮,没有半点儿背景,到底是凭借哪一点收服了皇上、九爷和太子的心啊?
“洛姑娘,你别介意,兰秀还小,说话语气难免会冲了一点儿。”
“无妨,既然是伺候过秦后的人,想必也都不是一般人,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说着,她直接走到了院子里,看着枯树枝上积压的一层白雪,地面上的雪漫漫在融化,气温愈加的寒冷。
见状,婉容将披风给无情披上,再从云舒的盘子里端起一盏茶来递给她。
“姑娘,喝杯姜茶暖暖身吧。”
无情没有说话,只是接过茶杯,轻抿了一口茶。入口虽然有些辛辣,但是须臾过后,身体渐渐暖和起来,仿佛再大的风雪来临,也都不会害怕。
“秦后以前一定也很喜欢喝姜茶吧?”
对于无情忽然问到的这个问题,婉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着点头。
“是的,娘娘去世前,最喜欢喝的是蜂蜜姜茶,说是能驱寒暖胃,平息燥热。”
蜂蜜姜茶啊……
无情的眼神微微眯起,神情有些飘渺,是啊,她以前确实很喜欢喝这个,只是后来,她改变了胃口,开始爱上原汁原味儿的姜茶。
心变了,习惯也跟着改变……
“姑娘怎么会忽然问起我家娘娘的事?”婉容疑惑的问道,她总觉得无情很像主子,可是,在她快要靠近时,那种相似感又没有了,就好像要刻意遮掩什么一般。
“呵呵!没事,不过是突然想起,随口一问罢了。”
她总不能说她就是秦后吧?那样会吓到她们的。在她执行自己的计划之前,越少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越好。
想到这里,她闭起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气,没有讨厌的人在自己跟前晃悠,日子果然是极好的。
只是,她放松的稍早了一些,到了快用午膳的时候,不知是哪阵风,居然把尔岚给吹到了偏殿。
无情看着她,顿时有了一抹不祥的预感。
“不知崇和到我这里所为何事?”她压住内心不适的感受,有礼的问道。
“奴婢是来恭喜姑娘高升的!”尔岚笑答。
刚开始她也觉得纳闷,怎么一个新进来的女子就能越过那么多的品阶而获得“昭仪”这么高的位份?而且,当初的秦后也只在“修仪”的位置上待过……
然而,皇甫昊辰所做的决定向来不允许他人更改,他们也只能遵照主子的话办事了。
闻言,无情的柳眉轻轻蹙起。
高升?这么说,她来是为了那件事啰?
“民女愚昧,不明白崇和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蓦然冷下几分,尔岚虽然听出了他话中的冷意,还是硬着头皮传达昊辰的话。
“皇上恩德,册封姑娘为‘昭仪’,这可是进宫的新人从未想过的荣耀呢!”
无情知道,尔岚的笑带着些许的真心,还有部分的不屑。也难怪,想她一介民女,没有立功,也无子嗣,甚至还没侍寝,换做旁人,的确是该三呼万岁了。
“荣耀?崇和若是喜欢,何不自己拿去?”她出言讽刺道。
面带微笑的尔岚一下子僵住了脸颊,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想来,这洛无情的伶牙俐齿,竟一点儿也不输给当年的秦后!
“姑娘说笑了,奴婢哪有那份福气,请姑娘跪下听旨吧!”
无情拿起茶杯,轻啜了一口茶,而后抬头看着她,悠闲的说着:“崇和宣旨便是,我就坐在这儿听着。”
语毕,在场的众人都瞪大了双眼,从来没有人会坐着听皇上的旨意,这个洛无情未免也太大胆了吧?
“洛姑娘,你这么做不合礼数……”
尔岚耐着性子劝说她,但是无情一点儿买账的意思也没有。只见带着微笑,转移了视线,望着门外的天空,眼底闪过一抹流光。
“既然崇和不愿意传旨,那就恕民女无理,先进去小憩一会儿,再出来陪崇和慢慢聊。”
她的本意并非真的想要刁难尔岚,而是她真的不想听皇甫昊辰的废话。此刻,她倒是真的希望尔岚一怒之下就走了,只可惜……
看到她当真站起身来朝房间走去,尔岚没料到她会这么做,一时心急,赶忙出声叫住她。
“姑娘请留步!”
这洛无情的脾气怎么这么大啊?她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真搞不清楚主子怎么会喜欢这种女人的?随便在后宫挑一个也比她温柔!
尔岚在心里没好气的想着,可是脸上依旧挂着笑意,只不过,她的唇角已经有些僵硬了,不知道是因为笑得太久,还是因为心情不佳的关心。
无情翘起一边的嘴角,优雅的转过身来。
“崇和想清楚了,就开始宣读吧!”
她现在虽然没有跪着,但好歹也是站着,多少还算是有点儿礼貌的。
尔岚强压下心底的火气,拿出圣旨,宣读了昊辰的意思。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民间女子洛无情才貌双全,深得朕的好感,特册封为昭仪,钦此——”
无情只是站在那里,听着她正儿八经的宣读,仿佛站在自己面前的尔岚不过是在唱独角戏而已,连声都懒得搭一个。
“洛昭仪,请您接旨吧!”
接旨?她压根儿就不想碰这东西!挨了只怕会脏她的手!
尔岚见无情动都没动,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了。无情知道她的脾气已经到了极限,毕竟是位皇御女官,不同于一般的宫女,在人前若是失了面子,她以后也难以树立威信。
好吧,她洛无情就卖给她一个面子,权当报答她以前对自己的照顾好了。
原本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无情看向一旁的婉容,示意她过去接旨,婉容一直犹豫着,再怎么说,她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这样的事情不合紫曌王朝的规矩,她不敢僭越。
“洛昭仪,奴婢也只是奉旨办事,娘娘若是有任何的不满,大可以去向皇上说!何必在奴婢们身上出气?”尔岚忍无可忍的回嘴道,心里也有些后悔接了这个任务,对方根本就是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嘛!害她在这里白白受气!
现在可好,给她一个下马威不说,还让婉容来接旨,倘若传到了皇上耳中,婉容也少不得一顿责罚。
无情听出了她语气里对自己的不满,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走过去接过那道诏书,或许就像她说的,一个听命的奴才,用不着自己为难。
“好了,眼下圣旨我也接了,烦请崇和告诉我,皇上现在在哪里?”她面容平静的问道,让人难以猜出她此刻的心思。
“下朝后,皇上就带着太子去民间视察了。”
尔岚松了一口气,语气也没有刚才那么冲,但还是有些不满。无情微微蹙起秀眉,蓦然想起昨晚毓傑和自己说过这事,看来,要找到皇甫昊辰,让他收回成命,只能等到晚上了。
不过,皇甫昊辰居然会带着傑儿微服出巡,这倒是一件稀奇事了,他们父子二人形同水火,只怕这一路上,不对盘的事情会一再发生吧?
一想到皇甫昊辰和毓傑大眼瞪小眼的样子,无情就觉得有些好笑,也柔化了她本来稍显冷情的轮廓。
“崇和还没有用膳吧?不如坐下来一起吃?”她微笑的邀请着。
“奴婢谢过娘娘的好意,只是奴婢还有事情要处理,就先告辞了。”
这洛无情可真是个奇怪的女人,前一秒还一副想要杀人的样子,下一秒怎么就眉眼带笑,好像遇到什么喜事?
无情当然听得出她的推脱之词,也不便挽留,遂让兰秀送她出去。
“洛姑娘……哦不,现在应该唤您一声‘洛昭仪’了。”
意识到自己称呼上的错误,婉容立即改口。
其实,婉容心里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听到无情被册封为“昭仪”时,她会觉得很高兴,似乎这个封号就是实至名归。
“你也觉得我应该接受这个‘昭仪’之位么?”
无情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这样从容淡然的神态看在婉容眼里,让她想起了几年前,并非后位的无霜生下太子,皇上要封她为妃,甚至让娘娘在封妃和为太子取名一事上二选一,主子也是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后者,她们俩的影像就在此刻重叠到了一起……
“奴婢看得出来,你并不在意这个位置。”婉容笑道。一个对待天子都不假言辞的女人,敢出言对抗的女子,怎么会对宫妃的位置有兴趣?
无情轻声一笑,然后拿起筷子,慢慢的开始享用午膳。就算此刻她的心情不好,但也不会因为那个男人而饿着自己。
“娘娘等会儿要去找皇上吗?”
午膳过后,婉容倒了一杯热茶给她,虽然无情没有说什么,但她看得出来,这封诏书她是不会轻易接下来的,她势必又会去找皇上理论一番。
无情喝完茶后,将杯子放到她的手中,说:“我还是比较喜欢听你称呼我为‘姑娘’。”
自她遇到那个男人以来,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显然,他是没有把自己先前的拒绝放在心上。
呵呵!这男人呐,愈是得不到的,就愈想要,得到了却又不珍惜,这话放在皇甫昊辰身上是绝对合适的。就算他现在有心怜她,她也不再是过去那个奢望他爱惜的人了……
“姑娘现在是昭仪了,可不能再有那样的称呼。”婉容恭敬的说道,虽然她刚才对尔岚说话的态度不好,但她的潜意识里却觉得无情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否则,九爷又怎会与她交好呢?她相信九爷的眼光。
“你现在是伺候我的,我让你怎么称呼,你就怎么称呼。”
无情虽然在笑,但是她语气里的坚决容不得拒绝,就连这般强硬的态度,也都像极了主子……
“是,奴婢知道了。”婉容欠身道。
无情站起身来想回房去睡一会儿,然而,院子里愈来愈近的那抹纤影让她原本散开的柳叶眉又皱了起来。
她就说嘛,那皇甫昊辰简直就是个瘟神,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有灾难!偏偏他还不自知,喜欢到处招摇,真是一只惹人厌的花孔雀!只会到处开屏!
唉,看来,这一时半会儿的,她是别想消停了。
来者款款扭动着腰身,一张漂亮的容颜冷若冰霜,为这寒冷的冬天更增添了几分冷冽,可是,她的双眸截然相反,里面闪烁着喷火的熔岩,仿佛要灼穿一切!
张美人加快步伐的走进花厅,瞪视着无情绝丽的容颜,恨不得上前撕去她脸上的淡然!她站在无情面前,伸手就想甩她一巴掌,但是被无情抢先一步洞察出她的企图,在半空中就擒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张美人痛呼出声。
“放开我!”
张美人挣扎着想甩开无情的手,然而,愈是用力,无情握住她手腕的力气就愈大,疼得反而是她自己。
无情丽眸一沉,握住她的皓腕,将她狠狠的往后一推,张美人差点儿跌倒在地,好在身后的冰夏及时扶住了她。
无情冷笑的扬起一边的嘴角,似乎在嘲讽着她的自不量力。四年前,她栽在她手上,她自认倒霉;四年后,她还以为自己有那么好欺负么?
“洛无情,你这个贱人!”张美人愤恨的骂道,还说什么自己只是座上宾,转眼还不是勾引了皇上,爬上了龙床?口是心非的贱女人!她不会放过她的!
“张美人,请注意您的措辞,洛姑娘是皇上刚册封的昭仪!”婉容走上前来,不客气的点明事实。
“哼!她是昭仪?看她那副狐媚样儿,哪里配得上‘昭仪’之位?她凭什么?”张美人大声质问着,眼里满是不平。
论资历,论美貌,她自视不会输给她,皇上为什么就给了她一个高位?
“凭什么?这个问题,张美人,你应该去问皇上才对!”
无情没有被张美人无礼的举动给激怒,她依旧维持着浅笑,维持着高傲,或许,这才是对敌人最有效的反击!
张曦月愈是想看她生气,她就偏不如她的意!
张美人看着无情毫不在意的样子,美丽的面孔更是扭曲得变了形。
“洛无情,我就看出你这女人的心思不单纯!你是不是以为只要有了皇上的宠爱,就一定能称霸后宫?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
听了张美人的话,无情嗤笑出声。她没搞错吧?称霸后宫?她一介凡人,怎么可能会有那么远大的理想?看来,真正野心勃勃的,是这个表面温顺的女人哪!
“张美人,我告诉你,这里是偏殿,不是你的彩音轩!身为宫妃,在别人面前大吼大叫,成何体统?不觉得有失体面么?”
无情毫不客气的诘问让张美人气得浑身轻颤,她就是看准了皇帝和太子今日都不在后宫,才大胆的来找无情的麻烦,没想到,这个女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难以应付……
“张美人,容我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刚才说的话可当真是抬举我了,我从小就胸无大志,你把‘称霸后宫’四个字放在我身上,真是极高的赞誉!只可惜我才疏学浅,担当不起!”
下一秒,张美人还没反应过来,无情已经快步移到她面前,掐住她的下颚。
“还有,你想说什么,去找皇甫昊辰,别像只疯狗似的在我面前乱吠!否则……”
她的声音阴冷,像阴风似得让张美人感觉后背凉飕飕的,那眼底毫不掩饰的杀气让张美人心中一惊,脸色一白,差点儿就要跌倒。使劲全身的力气,她大力拍开无情的纤手,努力维系着表面的高傲。
“哼!洛无情,你别太嚣张!皇上不过是一时觉得新鲜才看上你,像你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很快就会被打入冷宫的!”她不耻的诅咒着,浑然忘记了方才的恐惧。
“多谢美人的‘贵言’,如果美人没有别的话了,就恕我不奉陪了!”无情敛下眸子,道,她不想和无聊的人讨论这种没意义的话,那样真的很白痴!
张美人愤恨的瞪了无情一眼,稍后,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怨毒的眼神,只可惜,背对着她的无情没有看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