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城作为南燕的都城,位于南燕正中,是南燕的政治和文化中心,经济贸易尤为繁荣,草原各部在此地交易的商队络绎不绝。
南燕立国也有千余年,积蓄也是极为浑厚,自第一任开国之主慕容无忌统一云鹄草原建立王朝之后,整个草原再没有一个势力能与南燕并肩,相距神洲第一帝国的大周王朝也不过是相差一线。
沈冲出生的宁王府也坐落在紫云城内,虽离家多年,但对紫云城也并不陌生,他与沈秋云使用万化随心符之后,面容变的极为普通,再加上两人对草原的规矩行事极为熟悉,与其作行商之人并无不同。
两人来到紫云城外十里之地就降下遁光,徒步前行,按规矩缴纳了足够了的入城费用后,很容易便进入了紫云城。
差不多十年没有回来了,紫云城的变化并不大,一样的亭台楼阁,一样的庄严肃穆,繁华锦簇,与大周金陵城的格局完全不一样,但却都显示出了一国之都的威武之像。
沈冲和沈秋云装作行商,入城之后不久,便各自分开,虽然对于沈秋云与母亲的关系还比较好奇,但沈冲却没有多问,也不知道问些什么,因为沈冲对于母亲的来历几乎一无所知,只是从沈老那里听到了一些皮毛。
而沈秋云入了紫云城之后,显得比沈冲还要熟悉,脸上也恢复了自信之色,匆匆与沈冲分开,消失于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
先不管沈秋云了,虽然她可能与母亲有关联,但也不会交浅言深,这女子也有许多自己的秘密。
万化随心符的功效差不多还有三个时辰就要消失了,沈冲回到紫云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拜祭母亲。
母亲沈若兰死后并没有葬在宁王府的皇家陵园中,甚至在宁王府连一个牌位都没有,只是简简单单的安葬在紫云城北的望坤山上。
沈氏虽名为宁王侧妃,其实不过是一个小妾而已,不会记入慕容氏的族谱,自然也不会排入慕容氏的祖庙之中。
只是沈氏生前极得慕容拓宠爱,死后不知为何却落个凄凉的下场,连亲生儿子也被抛弃,说不恨父王,是不可能的,就连沈冲自己也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父亲。
如今自己修为有成,若能父慈子孝也不失为一大幸事,但沈冲心中却有一丝不安,不提沈老对自己的劝诫,多年来的风风雨雨也使他得知南燕也不是一处安逸之地,父亲慕容拓更是不可捉摸,甚至暴风雨有可能从紫云城刮起。
沈冲此刻站在宁王府门前,虽然王府大门敞开,四个护卫一如往常威武的立于两侧,神识扫入宁王府,王府格局还与十年前一模一样,但却已是物是人非,下人护卫已全部轮换,沈冲对宁王府已生出陌生之感。
在暗处驻足良久,暗叹一声,还是没能迈入,如今以自己的修为,也不需要依仗宁王府,又何必再回去惹人厌烦。
遁光闪过处,沈冲已悄无声息的离开,直奔望坤山而去。
望坤山在紫云城北百里之地,山势连绵起伏,并不险峻,风景也较为秀美,但却少有人烟,连野兽飞鸟都极为少见。
正值盛夏时分,草原之上本应极为热闹,但这望坤山却是一处特殊的存在,在南燕的传
说中,此地为诸神所遗弃,所以没有人或兽能在此地生存,也有一种说法,此地是诸神的花园,所以不充许有外人践踏,不知父亲出于何种原因将母亲葬在此地。
再往里走,树木倒是浓密,但没有活物,连虫蚁都没有一只,只有一眼清泉缓缓流动,水中更是没有生命,此泉之水也是无法饮用,除了树木之外,花草倒是不少,遍布山峦,连绵成片,入目倒有一番安逸爽神之感。
不知为何这里除了草木之外,没有活物生存,倒是可惜了这一处好景致。母亲生前好静,这里可算是少有的清静之地,虽没有葬入皇家陵园,但长眠此地也不失是一处好归宿。
十年光阴,想必母亲的坟前已长满了杂草,想起母亲平日的一点一滴,音容笑貌浮现在自己眼前,沈冲心情有些激荡,习武修道以来,沈冲已少有掌控不了情绪之时。
墓园位置很容易就找到了,慕容拓总算不是薄凉之人,并没有仅仅立下一座孤坆,而是用翠竹搭建了一个小园子,青纱竹帐,园中长满了各种野花,此时全部盛开,星罗密布,数十丈开外,就能闻到花香之气。
一瞬间,沈冲的心就静了下来,对父亲的怨恨也不是很重了,这墓园充满了清新的气味,竹屋茅舍也没有堆积灰尘,虽简陋,但收拾的极为干净,看来是时常有人前来打扫。
沈冲拿着刚刚买来的香烛纸钱,寻到母亲的坟前,坟前烧有半截香烛,看来是刚刚有人拜祭过母亲。
沈冲微微一惊,神识瞬间放开,方圆数里之地的风吹草动尽收眼底,却没有任何发现,想来此人已经离开,便不再细想,母亲死了近十年,还能有人记得她对沈冲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沈冲将残香撤掉,将自己带来的香烛点燃,恭恭敬敬的跪在坟前磕了三个头,将母亲坟前的杂草清理一番,静静的坐了下来,脸色忽悲忽喜,不多时,流下了一行清泪。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叹息。
叹息声不大,但在沈冲耳中无异于霹雳之声,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要知道,他此时的修为比之神魂三转也不差多少,尤其是神识感应,更是远超同阶,这一声叹息近在咫尺,此人若是偷袭,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虽然没有感到对方的杀意,但沈冲也感到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但就在一瞬间,沈冲已冷静下来,强忍着没有霍然转身,反而闭上了眼睛,神识外放,静静的感应着身后的动静。
但奇怪的是,无论沈冲如何感应,都没有查觉到身后有所异动,若不是那叹息之声还在耳边回响,沈冲都会认为刚刚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对方修为远在自己之上,连自己的神识都骗过了,沈冲心中如起了滔天大浪,在这偏僻的望坤山怎么会有如此人物。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身后没有半点声息,沈冲的身形也一动不动:“前辈何人,还请现身指教。”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沈冲甚至认为对方已经离开的时候,那个声音才再次响起:“心性不错,修为更是不俗,不愧是我慕容拓的儿子。”
身后传来的声音中冰冷中带有一丝暖意,沈冲霍然转身。
一道身影矗立于身后三丈之地,气
势慢慢放开,气息不是很强大,但却给人深不可测的感觉,就算以沈冲现在的修为,也感到备受压力。
是父王,沈冲心中一惊,又是一喜,父王并不是无情之人,今日并不是母亲的忌日,慕容拓还会出现的望坤山墓园之中,只能说明他时常来此墓园看望母亲,或许当年母亲去世之后,父王将自己送到大周为质子另有苦衷,一时间沈冲心里又起了一丝希望。
想不到在此时此地竟然能与父王相见,毕竟血浓于水,沈冲心里还是有一些激荡。
慕容拓已是五十有余,但看上去不过三十余岁,面貌俊秀,气宇轩昂,不似武将,更像是一个饱读诗书的书生,威武之中带有一丝书卷之气。
但实际上慕容拓是南燕百万雄师的真正统领者,带领南燕大军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声势远远凌驾于南燕国主慕容空之上,数十年的军伍生涯使其身上散发出浓厚的战意,随意站立在那里,就有一股凌人的盛气。
“孩儿见过父亲大人。”沈冲心中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说不恨是不可能的,但天然的父子亲情是割不断的联系,亲近之意也不会轻易抹杀。
“既然已离开,为何又还要回来,要知道,宁王府早已没有你的一席之地,你也早已不再是我的儿子。”慕容拓的语气淡然,又有质问之意,隐然对沈冲出现在南燕有一丝怒意。
沈冲胸腹中如有一团火在燃烧,无论如何自己也是父亲的亲身骨肉,十余年不管不问也就罢了,但自己修为有成,回来拜祭母亲,却也被父亲质疑,一瞬间,与父亲解除隔阂的希望被打得粉碎,怒气陡生。
“孩儿只是回来拜祭一下母亲,不会再回宁王府,请父亲大人不必烦心。”沈冲淡淡的说道,也起了疏远之意。
自慕容拓现身以来,沈冲便在暗中用神识感应了一下父亲的修为,但却惊讶了发现,父亲的气息虽深厚,但体内世界仿佛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感应不到,自己的神识扫过,仿佛是空无一物,这是沈冲从未见到的情况。
就算是史天王、诸葛青云一流的人物,修为虽在沈冲之上,但也能清晰的感应到对方的境界,但对于父亲,虽然看到他就在眼前,也有气息放出,但神识扫过,好像是根本不存在似的。
对于神魂高手,神识感应比眼睛还要好用,因为神识不会被幻术所蒙蔽,但此时的情况正好相返,连神识也能被欺骗。
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说慕容拓的修为已强大了超越了自己的认知,是神魂境界的上等,那就是神魂七转,甚至八转九转的境界,在破碎境人物不出的九洲,尤其是贫瘠的神洲,这等人物已近于巅峰,已可以与七大道宗的掌教比肩,远远超出了沈冲的想象。
二十年前的草原第一武圣,如今竟然会有这等修为,沈冲表面上不动声色,心底早已翻起了惊天骇浪。
慕容拓盯着沈冲的眼睛足足看了半柱香的时间,虽然没有神魂威压,但沈冲还是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每一处秘密都被父王看了个清清楚楚,连神魂深处都有一些战栗。
终于慕容拓开口了:“也罢,既然是在你母亲坟前,今日我也就不难为你,拜祭之后,便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