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帝三十四年,冬至!
屋外漫天大雪纷飞,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
屋内是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
宴林阁的屋内坐了一圈儿的人,三个小孩儿,林不平一家子,孤家寡人魏贺炜。
宴凉词给自己斟了一杯小酒,倚在榻上细细品尝,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就扔出一个惊天大消息。
“野利傲越狱了。
“噗!”
扬轻眉还没进肚子的酒瞬间喷在了林不平的身上,她连忙扯着帕子去擦拭对方身上的酒水,一边擦一边慌张询问宴凉词。
“你是不是搞错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这要是让他跑出来了,那岂不是又要闹得风风雨雨的?”
想起那个死去的红衣女子,扬轻眉不免有些心慌。
“你怕什么,他就算是要报复,也找不到你的头上来。”酒水一口下肚,宴凉词才悠悠说道:“再者说,不将他放出来,怎么继续和野利华斗下去。”
野利傲锒铛入狱的时候,媚娘也死了,倒不是他们动的手,宴凉词本还想留着这人有用,只不过青荇来了一趟,将她带回了太子府,亲自取了她的命。
当时那女人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自己的朋友杀了她。
说是朋友也不见得,那个时候宴凉词也才知道,青荇可不单单是和野利傲有血海深仇,和媚娘的仇也不小,那女人忍得,到现在才终于是忍不住出手杀了对方。
宴凉词眯起眼睛细细回想,便听到身边萧重烨道:“再过几日就是雪祭了。”
“那可真是个好日子。”宴凉词顺嘴答了一句。
身边男人轻笑了一声,应和:“的确是个好日子。”
李二丫用手戳了戳萧楚腾,悄悄问:“皇后娘娘这是在说什么呢?”
萧楚腾也是一脸懵,摇头:“不知道。”
别说他们了,就是另外几个大人也不知道这好日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直到雪祭的那一天。
雪祭是辽国特有的祭祀,选在冬至之后,然而却没有特定的时间,只需要礼部的占星师选好日子,由皇帝带领文武百官一同祭雪神。
可是今年,老皇帝明显身体不行了。
这项重任被交给了野利华。
然而这几天野利华也被吓破了胆子,野利傲越狱之后一直没有再现踪影,不知道正躲在哪个阴暗的角落里面窥视。
那就像是一条潜伏的毒蛇,伺机而动,一旦寻找到了最好的时间,便会直接冲出来咬断敌人的脖子。
野利华几乎愁得头发都快白了,终于是求到了萧重烨的头上。
“你要的八座城我可以给你,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他近来夜不能寐,眼底一片青黑,乍一看和老皇帝那将死的样子有几分像。
他遍布血丝的眼中藏着狠戾,声音也近乎咆哮:“我要他死,我要他死!”
如今这屋子周围都是层层叠叠的一群人,都是为了保护他的安全,然而他还是不安,犹如惊弓之鸟。
萧重烨坐在房顶上,居高临下的俯瞰他,道:“你若是再反悔,又该当作和?”
“若孤再反悔,定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野利华竖起三指起誓,神情认真。
“那便再信你一次。”萧重烨轻笑了一声,朗声道:“去找肖月尘吧,他会保护好你的,朕不宜出现。”
“他是野利傲的人,怎么又会保护好我,你可是答应了我的。”野利华顿时急了眼。
在他看来,肖月尘虽然没有什么动作,可是这一次野利傲逃狱,指不定就有对方的手笔。
“他不会。”萧重烨轻声道:“肖家世代忠良,肖月尘虽然算不得正人君子,却也不会看着一个暴君上位,他是绝对不会帮助野利傲的,整个皇室,可就只有你和他两个血脉了。”
他的声音很具有迷惑性,或许是因为惯于了臣服,野利华的心中已经信了几分。
“本皇会派人在暗中保护你的,你大可以将人一网打尽。”萧重烨一本正经的继续忽悠。
得了他的保证,野利华的心中就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带着人离开。
雪祭那一天,上至皇帝,下至百官,皆着朝服,带冠冕,十分隆重。
老皇帝虽然不能亲自祭祀,却仍旧坐在龙椅上,亲手将这件事交给了野利华去做。
辽都的臣民们望着他一步步踏上高台,见证着这未来的皇者。
野利华的站在高台之上,虽有冷风拂面,却不觉得高处不胜寒,只觉得这万人朝拜的景象,实乃享受。
祭台下方,皇城门正在悄悄打开。
一列列士兵悄悄的入了其中,悄无声息的把控了一切。
危险正在悄悄蔓延。
“陛下……”
心腹宦官察觉到了不对劲,快步走到了老皇帝的身边,神色慌张。
老皇帝的手颤颤巍巍的竖起:“不必了。”
他浑浊的眼中露出些许欣慰,静默的坐在龙椅上,听金戈杀伐。
哐哐哐!
突然涌出的侍卫将整个金銮殿围得水泄不通,大门处,侍卫侧身,中间走进一个人。
那人面色苍白,身形却依旧挺拔。
“多日不见,父皇别来无恙啊。”野利傲撕下了那一层伪装,言语行动眼神都蒙上了一层雾霾,无端端的看着便十分阴沉。
他在狱中过了一段时间的苦日子,那里面的牢头可不管他是不是皇子,总之犯人是什么待遇,他就是什么待遇。
野利傲想了许久,到底是下定了决心,策划了这一场行动,成王败寇口,他若登基,谁又敢说他半分不是?
然而老皇帝却没有半分意料之外的神色,稳稳当当的坐在龙椅上,眼皮半耷拉着。
老态龙钟,却不动如山。
“看来你这段时间过得不是很好。”老皇帝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二儿子,心中没什么波动。
他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不过看看这个儿子,应该也活不久了。
只是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野利傲便觉得心中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像是要将整个金銮殿都点燃一样。
“拜父皇所赐,那牢头可是对我有所关照。”他面色狰狞仇恨,忽然话锋一转,笑道:“不过,我出来的时候,他脑袋也埋在了我住的那间牢房里面,现在也应该快被那些蛇虫鼠蚁啃噬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