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沉重的仿佛上面有千斤一般，身下一阵或轻或快的颠簸，让慕容嫣腹部一阵的反胃。

勉强睁开了眼睛，却发现四周火光弥漫，且刺眼非常，耳边似乎有无数苍蝇蚊子在嗡嗡直叫一般，吵闹的让慕容嫣的脑中一片混乱。

只过去了许久，慕容嫣才勉强恢复了神智，惊讶的四处查看，这才发现，耳边根本就没有什么苍蝇蚊子，身后全是追杀过来的侍卫。

火光弥漫，照应着皇宫的大半片天空，似乎都是一片火烧云。

这是怎么回事？

模模糊糊想起自己晕倒前的记忆，瞬间将一切都串联起来，慕容嫣惊骇的睁大了眼，低下头，是张良那熟悉的肩。

曾经，她抱过那肩。

在两人都意乱情迷之时，慕容嫣觉得那肩似乎是自己唯一能够依靠的港湾，是她最好用的一把刀，杀人利器，是她登上后位的助力。

可现在……

似乎是受到了这夜的影响，慕容嫣的眸中渐渐地弥漫开暗色，里面混沌一片。

她紧紧地盯着张良，而身下的男人正绷紧了神经，应对后面不知何时，突然就多起来的皇宫侍卫，并未发现慕容嫣醒来的事实。

慕容嫣看见张良即使是已经有些吃力，额头上布满狼狈汗水，却依旧没有打算放开自己。

哪怕，这样会轻松太多太多。

“马上就要出去了，那里会有接应我们的人，只要出宫，我们就如同水珠落入江河，就算是皇帝亲自来找，也不能寻到我们的踪迹。”

“嫣儿，到时候，我们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不，我给你找两个奴婢，你什么也不用做，到时候，我们会有可爱的孩子。”

突然，张良出声，语气之中，还带着几分吃力的喘息。

慕容嫣闻言一惊，眸色复杂，见张良说话时，未曾朝自己看过来一眼，这才恍然发现，其实张良并不知道她已经醒了。

刚才那些话，只不过是他心目之中美好的幻想罢了。

是的，只是幻想而已。

眸色渐渐变得冷淡，慕容嫣看见张良突然变得格外惊喜的面容，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到了宫墙的方向。

那到高耸入云的城墙，隔断的是皇宫内外，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只要张良带着她现在离开。

如果张良带着她现在离开！

慕容嫣咬紧了牙关，纤细的手指在乌黑的发间摸索了一会儿，很快，被她摸出一只发簪。

这琉璃金玉的红宝石石榴发簪，有多子多福的美好祝愿。

可在这片烛火映照出的明黄色光影，还有墨一般漆黑夜色，二者的相交融之下，这红宝石发簪，显然有更加不错的用途。

比如……

把身下这个，居然胆大包天，为了感情冲昏头脑，居然敢把当朝妃子给打晕，试图带出皇宫这样一个庄严宝地，回归平凡生活的刺客，给杀人灭口！

慕容嫣握紧那发簪，手心因为紧张而有些湿润，这让她差点握不住这发簪，意识到这一点，她的面容上划过一抹慌张。

而后，那抹慌张的情绪像是被猛兽瞬间吞噬，有残忍渐渐涌出，最后，在慕容嫣那张精致的面容上面，弥漫开来。

“是你先打破我们彼此的赌约！是你，都是你的错，不要怪我！都是你的错！”

嘴唇有些哆嗦的说出最后一句话，慕容嫣眸中满是狠决，她终于狠下心肠，朝着张良脖颈的大动脉用力刺了过去。

噗嗤一声。

很细微的声响，却让张良这个一向仗着身上武力而自命不凡的顶尖刺客，瞳孔缩紧成一个小点。

僵硬的回头看过去，张良看见慕容嫣在月色下，格外冷漠的美丽面容。

似乎一下子就失去了所有力气，时间仿佛就此定格，张良脚步一顿，一个踉跄，二人几乎就要从一块陡峭的假山石块上摔落下来。

幸好张良身手敏捷，本能反应过来，脚尖点在下面一块石块上，一个急促的借力，二人还算平稳的落地。

突然，就在情势看上去平稳下来的时候，一道利箭划过空气，带出狰狞的风声和刻骨的恨意，穿过所有人，狠狠的扎进张良的胸口。

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

喉中一甜，张良来不及质问慕容嫣那无情的举动，就再中一致命伤，眼前似乎血红一片，这让一向五感敏锐的他头晕目眩，难受至极。

“呼。”

嘴里吐出野兽受伤一般的狼狈喘气声，张良眯着眼睛看过去，像是狼一样，想要记住伤了自己的敌人，假以时日，报复回去。

他眯着眼睛，从一片红艳艳的色彩之中，瞧见阿大正面无表情的收回弓箭。

居然是那个发现了他们的侍卫！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张良忍不住吐出一大口鲜血来，粘稠的血液落在地上，滴滴答答的，仿佛水流一般，却比清澈纯洁的水，更多一抹让人厌恶的血腥。

“张良！”

瞧见男人如此模样，饶是再心狠，慕容嫣也忍不住惊叫出声，但下一秒，理智回笼，她闭紧了嘴巴，心中的疼惜被懊恼所占据。

可恶，她不应该说出认识他的。

阿大偏头看一眼慕容嫣，发现对方的身份，有些讶异:“嫔妃娘娘？您怎么会在这里，还被那人挟持？”

慕容嫣咬唇不语，恨不得自己能够变成隐形的存在，在这些该死的侍卫之中消失行迹，安安稳稳的回到宫殿之中，做她那高高在上的娘娘。

而不是像这样，被一个侍卫用着怀疑的语气询问。

阿大追问:“嫔妃娘娘，这事事关重大，陛下是一定要知晓的，还请嫔妃娘娘把一切经过都说一遍，这样，对谁都好。”

慕容嫣脑中飞快转动着应对方法，忐忑看一眼张良，怕还没有死透的对方，会突然冒出一句什么不该说的过往。

却对上张良通红的眼睛。

她张张嘴，一时间有些失声，而后看见对方嘴角那抹嘲讽的，冰凉的笑。

“说吧，我也想听听，嫔妃娘娘眼中，那事情的经过，会是如何呢？”

此情此景，分明再没有一点生的希望，张良却突然笑出了声，破碎的血块卡在喉咙之中，呛的他咳嗦起来，更添狼狈。

张良捂住了喉咙，而后冷漠看向慕容嫣。

那里，有着一个洞，鲜血从那里流出，可能永远也无法有机会用药材止住，只有死亡才能够停止。

那是眼前的女人做出来的。

慕容嫣对上张良冷冰冰的眼神，心虚的后退几步，脑中的构思却已然全部成型。

那是一个天衣无缝的说词，缺点，啊，不，可能最大的优点，就是把所有的罪过都推给了张良，而她，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白兔。

听完所有的一切。

张良哼笑一声，像是听完了一出精彩的戏文，慕容嫣惊恐的看他，有些后悔刚才没能让对方彻底的生机断绝。

阿大看出不对劲，语气厌恶的询问:“嫔妃娘娘说的是真的吗？”质问的语气。

张良却不回答，只是抬头看天，原本灵动的神色因为出血过多而麻木，他扭头，对着慕容嫣缓缓做出一句口语。

因为角度的问题，那句口语只有慕容嫣一人能够瞧见。

“你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且再也不会有安稳的日子，其他妃子将会一个个爬在你的头上，到了那时，你会前所未有的后悔。”

“后悔你没有和我走。”

仿佛诅咒，仿佛宣誓，又仿佛预言一般的语句。

让慕容嫣的身体，霎时间突然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