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亮的洞窟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洞窟颇为宽阔,足够容纳千人同在其中。它在细节上由人工雕琢修饰,主体全是自然形成之物。钟乳石倒悬于空,与地面石笋遥相呼应,或许万万年后它们将会融为一体。滴滴答答的落珠声响,清脆悦耳。
高悬的钟乳石中被镂空了不少,烛火在石壁之中点亮,透过剔透石层,光彩更为梦幻炫目。在整个洞窟大厅的尽头有一半人高的方台,台上竖立着一张椅子。
那张椅子本身是一片石笋,互相堆叠后出现了靠背大椅的模样。也不知这些大羽余孽是找到了那位能工巧匠,在石笋的基础上进行反复加工,生生雕出了一张石笋龙椅,乳白胜玉,看起来油润光亮。
何必知靠近阎三更身边,低声说道:“做了龙椅,他们还有大王统领了?”
阎三更皱眉道:“我估摸着,富老应该就是他们如今统领。他贵为镇长,应该不只是一个民间头衔而已。”
何必知点了点头,继续观察四周,“从人数来看,应该是和整体居民数量差不多。至少我们可以放心一点,咱们不用和一群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拼个你死我活了。”
阎三更咬牙道:“那就和一群老家伙斗得头破血流?”
何必知撇了撇嘴,“这样听起来,我们怎么像是坏人?”
阎三更无奈道:“尊老爱幼,传统美德。”
“呵!”何必知嗤笑出声。或许是他的声音太大了些,周围有不少人向他投来了问询的目光。何必知赶紧敛住笑意,静静地站在阎三更身旁。
洞穴四通八达,至少有八处入口。
众人又等了片刻,不再见到有人进来,整个洞窟便渐渐安静了下来。
阎三更与何必知左顾右盼,静静观察四周。大家都是黑袍夜莺的打扮,若不是熟识之人,站在对面也不一定能认出身份来。
一名耳夹白翎的夜莺跳上高台,对在场众人深鞠一躬,“今夜的夜莺会议,由我来为大家主持。”看来白翎应该就是主持人的身份象征。
白翎夜莺从怀中掏出几张纸来,清了清嗓子,“现在开始今天的第一个议题,关于食物分配的数量调整……”
洋洋洒洒,白翎夜莺总共说了六项议题。每次他说完议题之后,就会请提出议题的夜莺上台阐述缘由,随后进行在场的举手表决,若是举手数量超过七成,那项议题便会通过审核,就此执行下去。
阎三更啧啧称奇,“倒还真有几分夜莺会议的模样。”
何必知冷笑道:“都是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不过是上位者留给下头人做做决定的游戏,哄骗众人的小伎俩罢了。真正的权力,依旧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
“人渣,你这人还真是见不得别人好。”阎三更嫌弃地瞪了何必知一眼。
何必知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你等着看吧,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或许是为了回应何必知的言论,白翎夜莺正好将第六项议题说完,对在场众人说道:“同意镇中主干道重新铺设的,请举手!”
只有十来个人举起了手臂,剩下多数人保持了沉默。阎三更与何必知自然选择随大流,不会这么轻易暴露自己。只是在隐约之间,两人觉得气氛有些古怪。似乎大家并不在意政事的议题,而是在安静地等待着什么。
白翎夜莺拿起红笔,在最后这份议题的纸张上画了个大叉,“议题不通过。”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笑着说道:“我也觉得应该把银两花在军备上,这些民生的东西不急着搞,古人都说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了。我们尚未光复大羽,决不能陷入奢华享乐之中无法自拔!”
听到这里,何必知挑了挑眉,“我还以为是谁呢。”
“什么意思?”阎三更扭头望向何必知,“这人的声音显然是经过了特意变化,这你也能听出是谁来?”
何必知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我们在长寿乡也没见过几个人。他虽然特意克制了自己的嗓音,我依旧能够听出,这人就是翟兵,翟队长。”
“是他?”阎三更略显惊讶地望向台上。
台上白翎夜莺稍稍松开了一些衣领,对众人笑着说道:“城政暂时先议到这里,我看大家今天也没什么心情听我说这些无聊的政事。你们一定也已经等急了吧,想要听听今夜的头等大事,也是我们大羽朝的头等大事!”
白翎夜莺做足了腔调,像极了煽动人心的疯子,“让我们有请红翎夜莺,为我们揭晓答案!”
说完这话,白翎夜莺纵身一跃,直接从高台上跳了下来。而另一个头戴红翎的人影,出现在高台边上。那人环顾四周,大步流星地跨上了高台。
阎三更定睛去看,不由地吸了口冷气,“这个身形步伐,他是镇长翟富裕!”
“我说什么来着。”何必知笑了两声,“最后的大权,还是要握在一人手上。翟富裕才是这个长寿乡真正的话事人。”
红翎夜莺登台之后,整个洞窟为之一静。大家都是自觉地闭上了嘴巴,没有任何一人敢和台上红翎夜莺对视。
所谓敬畏,便是如此。
红翎夜莺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张嘴说道:“各位乡里乡亲,原本夜莺会议是该一月一次,这次应我要求,特地加开一场,想必大家也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翟富裕甚至都没有隐藏自己的本来声音。
洞窟之中一阵窃窃私语。
阎三更隐约听到“主上”,“血脉”这两个词汇。他不禁心生愕然,“或许是大羽皇室遗孤,被这些家伙找回来了?”
何必知听到这里,已是面露惊诧神色,“难道……”
“难道什么?”阎三更疑惑地看着何必知。
何必知正想回答,台上红翎夜莺双手一压,洞窟大厅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在红翎夜莺身上。
红翎夜莺深吸了一口气,“十六年前,王妃带着太子突然离镇而去,杳无音讯,再也未归。大王思念成疾,不久之后便郁郁而终。有多少人认为,大羽血脉将会至此断绝?他们离开了长寿乡,背弃了我们的信仰。他们觉得,光复大羽不过是痴人说梦!然而!”
翟富裕的话音重重一顿,“然而苍天有眼!天不亡我大羽!十六年后,太子重新踏上了这片土地,再次回到了我们身边。是大羽朝列祖列宗保佑,是上天要他为我们指引方向!我们,要光复大羽,并不是痴人说梦!”
“光复大羽!光复大羽!光复大羽!”一众夜莺齐声咆哮,音浪在洞窟之中反复回荡。
翟富裕挥动双拳,高举过顶,“请!太子登顶!”
洞窟之中,众人齐声呐喊,“请!!!太子登顶!!!”
群情激荡之中,众人纷纷跪下,山呼万岁。阎三更与何必知自然是学着众人模样,跪伏在地。他们并未叩拜,只是混在人堆里,偷偷打量主座位置。
只见一道人影身穿暗金龙袍,跨上高台,站于龙椅之前。
望着那人,何必知摇头苦笑。
阎三更瞪大双眼,“小,小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