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三更手里还捏着门板,正准备转身。他只能扭过脖子,看到医馆深处有一星烛火。那昏暗的烛光,照亮了来人小半张面孔,看起来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学徒。
学徒看到阎三更显然是吃了一惊。他手里还捏着一截木棍,举在空中。他的脸上写着疑惑还有惊恐。阎三更能够从他眼中看到举棋不定。
就在两人看到对方的瞬间,阎三更已经注意到了对方手上的蜡烛烧去了大半,蜡油凝固在烛台之上,积了厚厚一层。这说明那蜡烛是今晚点燃,并且已经燃烧了大半夜。阎三更在那学徒身后,隐约之间还能见到一张矮床。看来这名学徒只是因为夜里不太平,而被安排在前厅守夜。这样的学徒并不会有太大的威胁。
学徒的反应也印证阎三更反应。两人足足对视了两息的时间,那学徒还是愣愣地站在原地,一副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的模样。
阎三更却是已经做出了反应。虽然学徒没有太大的威胁,但阎三更也不想对方因为惊恐而发出呼喊。若是找来了城中甲士,这才是最难堪的局面。
那名学徒似乎也回过了一些神来,他抿住了嘴唇,随后便准备大喊。阎三更果断将门板卡在缝隙里,一个飞步上前。他在柜台上轻轻踏,准瞬间出现在了学徒身后。学徒下意识地想要转身,阎三更的手刀已经砍在了学徒后颈之上。
那学徒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软倒下来。阎三更赶紧搂住那名学徒的身子,不让烛台与木棍落在地上。
将学徒整个人放平在矮床上后,阎三更稍稍松了口气。他快步走回店门口,将木板重新按照原有位置放好。无论是在哪里,破旧的门板也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做完这些,阎三更才倚靠在墙壁之上深深吸了口气。
阎三更后腰上的伤口还猜刺痛,他起身翻过柜台,在柜台之中迅速搜索起来。柜台上摆放得井井有条,柜台后方的药柜也是各有标识。阎三更熟练地抽出裸花紫珠的药柜,双手一碾,将裸花紫珠稍稍碾碎,随后便敷在了后腰伤口之上。
裸花紫珠的止血效果不错,最后是要磨蹭粉状使用最好,不过阎三更现在也没有这个时间了。他的运气不错,又在药柜上找到了纱布和绷带。他一边给自己包裹伤口,一边回想着之前在长街之中的激战。
现在阎三更能够确定的事情,就是风易飞已经安全地离开了长街,剩下的何必知与屠炭还是生死未知。仔细思考一下,若他是梁饮冰应该不会伤了屠炭和何必知的性命。毕竟在梁饮冰的计划之中,最终的两个环节便是替罪羔羊风易飞,还有最为武毅线索的阎三更。
如今阎三更和风易飞没有被抓到,那么何必知与屠炭就是最好的诱饵,短时间内不会有生命危险。还有判官……
“该死!”阎三更一拳砸在墙上,低声咒骂。他之前完全没有料到,在这武宁城中最想要他性命的居然不是牛富路,而是他多年的好友梁饮冰。
人心难测,这道理便是金玉良言。
或许在多年之前,阎三更和梁饮冰有过性命相交的关系,又或者他们的目标也是相似。但是人与人总有区别,做事方法的不同,又或是梁饮冰这几年经历过了什么变故,便让原本的两个好友,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阎三更将腰上伤口绑住,算是暂时处理好了伤口。事实上梁饮冰造成的伤口并不算大,以阎三更的身体很快就能恢复过来,但是梁饮冰的真元实在是有些诡异,那些真元刚刚侵入伤口之中的时候,让阎三更短时间内失去了意识。现在残留的真元更是抵抗这阎三更的回复力量,这让阎三更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的真元促进伤口的愈合。
接下来该做做什么呢?
阎三更坐在柜台之上,低头思索起来。按照他的性格,他应该是第一时间就去想办法救回自己的两个兄弟,但是另一个紧迫的问题就放在他的面前。
小木头的安危。
烛龙将小木头交到他的手上,往大了说便是将燕国的未来交到了他的手上。如果真如梁饮冰所言,小木头的所在地已经暴露,那么小木头此刻很有可能便在危险之中。
阎三更狠狠咬了咬牙,他心中立即做出了决断。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先回去看看小木头的情况,只有保证了小木头的安全,在接下来的对峙之中,阎三更才能保证更多的筹码。
心中打定主意之后,阎三更便立即行动起来。他飞快地从药柜之中寻出了几味治疗外伤,还有止血作用的药材,以防之后遇到了手上的兄弟还能立即用上。阎三更又寻了一个小包,将那些药材背在身上,随后往医馆柜台扔了一些细碎银两。
做完这些事情,阎三更便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医馆后院之中。这医馆并不算大,穿过前厅便能进入后院。院落之中只有三间屋子,一件柴房,两间卧房,都不算大。
阎三更在院子里的杨树上借力一踩,便飞身上了围墙。他低伏着身子在围墙上分辨方向。入眼处,阎三更便注意到了西城区的烟雾与火光,那里应该就是他们之前奋战的长街。阎三更心算了一下距离,想不到他顺着河流漂了这么远,居然已经到了东城区。
当初阎三更入住的客栈便是在东城区中,这倒是省了阎三更不少的功夫。他立即根据记忆中客栈的位置,扭头去寻找张望。
这一望之下,阎三更双目瞪大,立即站了起来。
东城大火!正是他当初入住的客栈方向!
“该死!该死!该死!”阎三更只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他不做他想,立马顺着围墙与屋顶飞奔起来。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客栈去,哪怕他知道哪里必定是敌人环绕。
一路飞奔,阎三更眼中那火光越来越大,他的心也是越来越沉,直到他站在屋顶之上,看着整座客栈在火光之中苟延残喘。
熊熊大火染红了天际,人群在火光外奔跑喊叫,有人救火,有人避难,还有人直接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客栈之外一片混乱,穿着捕快服的捕快与黑甲将士穿梭其中,奔走不停。
阎三更只觉得自己心中一团乱麻。
客栈起火,小木头在哪里?楼兰在哪里?他现在,又该去哪里?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之内,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阎三更愣神之时,他身后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阎三更猛然察觉背后有人出现,他立即拔刀出鞘,一转身雪静刀尖已是落在身后那人脖颈之上。然而对方不闪不避,就这么与阎三更对视。
来人穿着一身夜行衣,偏偏绑了一根刺眼的红绫。那人只露出一双眼睛来,从那眼神之中看不到悲喜。
“阎三更?”那人的声音低哑,显然是做了变声。
阎三更并不回答,稍稍眯起双眼。
那人指了指客栈大火,“跟我来。”
阎三更冷冷一笑,“你唬老子?”
黑衣人不做反应,径直转过身去,将阎三更手中雪静直刀时若无物。那人完全不理阎三更,身形已经落在了另一个屋顶之上。那架势,分明是不管阎三更跟不跟上来,他只管自走自的。
阎三更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火海,随后收起雪静,飞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