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孙伯还是鬼见愁的副门主,而阎三更只是个鬼见愁的刺头。
照理来说,以他们之间的等级差距,应该不会有多少交集的机会,但是人生就是这么奇妙。孙伯与阎三更就因为一个字牵扯到了一起——酒。
相同处在于,孙伯爱酒,阎三更同样爱酒。
区别却是,孙伯贵为副门主有钱买酒,更爱藏酒,而阎三更那时穷得叮当响,偏偏贪杯。这样一来两人之间就出现了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阎三更常常去孙伯的酒窖“借”酒喝。可还真不是偷,因为阎三更每次都会留下借条。
只不过,那些类似于“今天借你一杯,日后还你两坛”的借条,孙伯虽然可以拿出来一大叠,但是这些借条上从来没有标注过,这个日后,究竟是多久以后。
孙伯在鬼见愁里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唯独见到了阎三更,那就是无明业火三千丈。在鬼见愁山门之中,时常可以见到一个在逃,一个在追。
不过一直以来,阎三更都知道,孙伯对自己并没有真的生气。因为孙伯可是天位高手,可是每次追杀阎三更的时候,从来都不会用出天位实力。
只不过这么多年的你追我逃,倒是让阎三更在看到孙伯第一眼时,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阎三更隔着篱笆向后退了半步,讪讪笑道:“孙老头,你也在这里啊,我还以为内乱的时候,你这把老骨头已经被拆碎了呢。”
孙伯一边滚动轮椅,一边瞪眼望了过来,“你小子还没把欠债还上!老夫能去见阎王爷?那还不是便宜了你小子!”
阎三更大咧咧地笑了几声。他的目光掠过孙伯的轮椅,还有不见了的双足,随后装作不经意地调侃道:“你这老家伙腿都断了,还喝什么酒?嫌自己命不够长吗?”
孙伯已经将轮椅转到了门前。他被阎三更那话气得吹胡子瞪眼,“老夫不喝,放在柜子上看不行吗?就是馋死你这混小子!”
阎三更颇为夸赞地垂首顿足,“美酒不品就放着看?那可真是暴殄天物啊!”
“哼!”孙伯又瞪了阎三更一眼,转头望向了屠炭,“小黑炭也来了啊。你身上的疯血,可有找到方法解决?”
屠炭恭敬地拱手说道:“多谢副门主挂念,我这些年与疯血对抗,稍稍能够控制一些。但是要说将它彻底赶出体外,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做到了。”
孙伯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是苦了你这个好孩子了。”他抬眼又张望了两下,出声问道:“既然你们两个都在这儿了,另外两个混小子呢?”
阎三更不满地撇了撇嘴,“咱们兄弟两个在这里打生打死,另外两个混蛋可不知道在哪里享清福呢。”
“哦?”孙伯扭头看着千面。
千面笑着说道:“孙伯放心,烛龙自由安排。”
孙伯这才为三人打开了篱笆门。千面顺手就走了上去,为孙伯去推轮椅。孙伯却是将千面稍稍推开,“这些小事怎么能让副掌事来做呢。”
千面笑着说道:“我现在虽是副掌事,但是孙伯依旧是我们的副门主。”
孙伯摇头苦笑,“什么副门主,老夫不过是一个断了腿的糟老头子,只能帮你们做些看家护院的活计。”
千面听到这话,饶是她机变过人,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孙老头儿。”阎三更直接上前推着孙伯往前走,“你这腿断了,嘴烂了没有?快点带我进去看看,看看你这些年又藏了些什么好东西。让我帮你品鉴品鉴。”
“你这臭小子!”孙伯听到阎三更的话,却是高兴起来,“好歹给老夫留上一些。对了,那瓶‘扶风柳絮’你小子绝对不能喝!那是老夫花了四年时间自己酿出来的。”
“扶风柳絮?”阎三更哈哈大笑,“那我今天别的不喝,就喝那坛。”说着这话,阎三更便在孙伯的叫骂声中,推着孙伯走进了屋内。行走之间,阎三更还不忘给屠炭使了个眼色。
屠炭与阎三更对视了一眼。对于阎三更的意思,屠炭便心领神会。他稍稍放缓了一些脚步,与千面并肩而行,同时对千面说道:“副门主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那时候老门主去世,蛟龙他爹在高层大会上突然发难,最后高层在一起同归于尽了吗?”
千面听到屠炭提问,也就放慢了一些脚步,“那时候黑角龙突然发难,诸位大人都没有准备,便被黑角龙杀了个措手不及。但是黑角龙未免太小看天下英雄了。哪怕他已经苦心计划了许久,依旧没能在大会上将所有高手直接制住。这才会有了那场大战,黑角龙虽然斩杀了许多高手,更是将孙伯两腿斩断,但是他同样中了孙伯的撕心裂肺掌,事后没多久就重伤不治而死了。”
屠炭皱了皱眉,随后说道:“这么说来,孙伯应当是当年那场大战最后的见证人了?”
千面点了点头,“若非孙伯两腿已断,心灰意冷之下,自身从天位跌落而下。若是有他出面,现在鬼见愁也不会分裂成持古,亲王,雾影,黑煞四支。”
屠炭无奈叹息,“我们还是不要过分苛责孙伯了。他对鬼见愁的感情绝对不比我们少,所以他受到的打击,肯定在我们之上。若是他想这么不问世事地过下去。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也应该顺从他的心愿。”
“我明白的。”千面点了点头,“烛龙已经劝过孙伯几次了。以烛龙的能耐依旧没能劝服孙伯,只能说孙伯如今对江湖事,朝堂事,应当是完全心灰意冷了。”
屠炭闻言同样点头,“哪怕是烛龙,也不能让一堆灰烬,重新冒出火来。”
两人相互无言,话题落下,也就快步走入屋内。
刚刚走进屋中,便听到阎三更在那边大喊大叫,“孙老头儿,你这酒柜上空空如也的,你是把酒都藏到哪儿去了?”
孙伯同样笑着说道:“我现在只是一介农夫,那些好酒还能直接放在架子上了?你小子这么多年了,怎么连这些道理还不明白,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好好好。我没长进。”阎三更咽着唾沫说道:“你快点把酒拿出来,到时候你再教训我不迟。”他现在是为了喝酒,就连面子也不要了。
“喝酒的事情不急。”孙伯这次却是没有搭腔,他转身滚着轮椅往内屋方向去了,“我们还是先去办正事吧。”
阎三更赶紧跟上,口中嘟囔着,“喝酒可不就是正事?”
孙伯摇了摇头,“那两个孩子,差不多该醒了。”